正文

卷三百九十二

续资治通鉴长编 作者:宋·李焘


  起訖時間 起哲宗元祐元年十一月戊寅盡其月

  卷  名 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三百九十二

  帝  號 宋哲宗

  年  號 元祐元年(丙寅,1086)

  全  文

  十一月戊寅,起居郎蘇轍、起居舍人曾肇並為中書舍人,肇仍充實錄院修撰。

  侍御史王巖叟言:「臣聞有旨召起居舍人曾肇試中書舍人,士大夫相顧而笑,不以為允。伏以中書政事之本,天下治忽休戚之所係,其得與丞相、侍郎可否國論者,惟二三舍人而已。陛下察其重輕何如,豈當苟循資地,妄以授人也?謹按:肇天資甚陋,人望至卑。早乘其兄布朋附王安石,擅權用事,朝廷美爵,如取於家,故肇因緣得竊館職。素無吏能,而擢領都司;殊昧史材,而委修實錄。每一除改,士論每切非之。文章、學識皆無可稱,何足以代王言而預國論?方陛下極天下之公,簡拔英髦,聳動多士,不可以凡材間煺清近,累陛下知人全美。伏望聖慈因其辭免,特賜允從,以厭公議,并諭柄臣別加精擇,庶幾名器增重,不為賢能之羞。」

  又言:「臣伏以謀人之國,要在防微。天下之微,固莫微於君子方盛而潛消,小人正衰而暗長。在剝惟六三無咎,於臨即八月有凶。聖人用心,其於抑陰而佑陽,可謂至矣!臣之愚忠,正在於此。按:曾肇乃姦臣曾布之親弟,布之盜竊名器,蠹國家而誤蒼生,與呂惠卿罪惡無異,當時天下謂之曾、呂。布方怙寵弄權,肆為欺罔之時,肇蓋有助威之力焉。布妄言鄭州可廢為縣,朝廷遣肇覆按可否,肇不以鄭人之情乃歸告於上,而合兄之言,誑主之聽,以為可廢,而遂廢之。由肇一言而使一州之民受弊者幾二十年,賴陛下方復之。則肇之助布欺罔,不為無跡矣。人物凡下,不為士論所與,獨憑藉其兄,玷塵清選,積累僥倖,至於今日。以言觀行,不聞附正之風;以跡論心,未測朋姦之計。安可進居要近,擢掌絲綸?朝雖乏材,何至及此!願陛下味臣之言,察臣之意,區區所憂,蓋亦不在肇也。其中書舍人除命,伏望早賜追寢。」貼黃稱:「前起居郎滿中行、林希皆以公議不與,陛下即行罷黜。今曾肇若比中行,則無場屋聲名;若比林希,則無出人詞藝。豈可反容忝冒,以為公朝陞黜之累?伏望聖慈早賜宸斷。」  又言:「肇進身之初,即不由公道,全是私恩。試教授日,其兄布已在要路,自作試官,定肇為第一,士論莫不譏笑。方布用事,無人敢言。不久又得館職,以至後來陞省司,入史局,遷起居,無不出於僥倖。今豈可直令僥倖作侍從也?爵祿,天下公器,雖朝廷苟欲私之,如天下公議何!陛下以天下公議付臣主張,臣敢不極盡愚忠,為陛下言之。陛下初以除張頡為戶部侍郎,言者攻擊至於再三,竟不從之,言者遂默,便為曾肇亦可如此。緣戶部侍郎只是一有司之事,無預國論,但有俗材,皆可為之,不比中書舍人當天下樞機之地,須用賢才,乃允公議。今用非其人,物論不服,臣所以不敢遂已,期於必從而後已也。伏望聖慈深賜省納。」

  又言:「臣敢盡一語以評肇為人。按:肇當髃邪用事,既能挾附以貪榮;洎眾正在朝,又解因緣而竊寵。行己不聞於一善,持心可見其兩端。進列近臣,陛下何賴?且恐真賢解體,陰黨動懷,貽患之深,不在今日。伏望陛下察臣微意,省臣累章,一判是非之歸,以明邪正之異。」貼黃稱:「肇自及第,便忝冒作教官,自教官即入為京師官,因緣僥倖,以竊榮進。至於今日,都不曾經歷一日州縣之職,未嘗習知民事,豈可輒為中書舍人,預天下之政?伏望且令出補外官,使習知民事,他日用之,於肇不為無益。」

  又言:「臣以除曾肇試中書舍人不協人望,連上四章,極諫公議,必已蒙陛下省納。臣今訪聞得執政大臣中見有與肇議姻親者,切恐進呈之際,曲有營救,臣今密以奏聞,乞陛下先知。祖宗以來,擢用大臣,須取老練民事之人,未嘗輕進一全不經歷親民者為侍從。今用肇為中書舍人,於肇則榮矣幸矣,然國家何賴?百姓何望?此臣所以區區為朝廷惜也。臣前為監察御史日,論奏給事中王震不曾歷一日外官,僥倖以至清近,蒙陛下許其外補。今肇生平僥倖與震相似,亦乞且令試郡,以允公議。」

  巖叟又言:「臣竊以中書舍人國家第一等名器,當得賢材以付之。臣為陛下惜名器,不為言一曾肇也。破臣之言者不過曰肇無顯過。臣為陛下論人材,不爭有顯過無顯過也。果其人大體是也,雖有顯過,不害其為賢也;大體非也,雖無顯過,謂之不肖可也。況如肇者,亦不可以為無過。方兄布舞姦攘權,附上罔下,內不聞有一善言規救其兄,外不聞有一所長自表於世,獨見其能苟合詭隨,潛行竊伏,以盜榮利耳。原心定罪,臣不知其何如人也。今議者皆曰肇雖資材鄙下,不能如布之姦凶,而性行陰柔,實亦髃邪之黨與。前因蔡確喜愛,擢預史官,後緣張璪主張,進修記注,公議憤鬱,固已甚矣。雖因緣資地,以至於此,然故事、近例,至此益當深觀其人,不必須登掖垣也。一登掖垣,遂預國政,非復從來僥倖之比矣。不獨非才玷累清選,他日乘間伺隙,浸引其類,則將奈何!此臣之所以為深憂,而言之不敢已也。臣當言路久矣,如布之大姦巨蠹,既未能為朝廷極口以言,請與惠卿共投四裔,而復坐視其黨進居禁塗,扼天下之勢,若又置而不爭,則負陛下多矣。今執政大臣雖未能為陛下多進君子,且可為朝廷不添小人,天下之望亦足矣。肇之濫進,臣若不言,陛下既不怪臣,執政亦將見說,臣何苦力言而不止,此陛下所當察也。伏望聖慈以重惜名器為心,以采納公議為意,特賜指揮,罷肇新命。」貼黃稱:「肇平生進身皆出僥倖,今既得為中書舍人,則安知不僥倖得為兩府?蓋升此一級,便不可知,此又容之,則天下無公論甚矣。」  巖叟又言:「臣竊以百官之眾,必皆用材,近臣尤當於百官中選材之高者為之,中書舍人在近臣中又為高選。未行官制以前,謂之知制誥,專行誥詞,不預政事。自改官制,遂為中書屬官,分押制敕,凡國之政令無一不預。故中書舍人不獨取文學兼全,須責政事。臣伏見曾肇既無文學,又無政事,不可以當其任,累具論奏,乞行追寢,未蒙施行。緣此職所繫國體甚大,不比其餘職事,臣所以不避煩□,區區力言,願陛下開納。按:肇陋於文學而不習政事,皆有實狀,非敢厚誣。昨宗正寺丞王鞏,以人言罷黜為河南府通判,肇權當行告,縱示匿瑕,亦當止用平辭,而乃過為褒語,若特被選掄以寵其行者。其苟於徇情而不知大體如此。及試中書,所試制辭,以『王戎簡要』對『黃霸循良』,搢紳士大夫無不傳以為笑。蓋其窘迫,別無故事可使,遂至於蒙求卷首牽引一句,此陋於文學,不可為中書舍人也。夫天下之至難而不可輕者,民事也。明哲之士,雖累歷郡縣,夙夜究心,猶有不達。況肇凡材,初官未經數月,遽以僥倖不公,遂為教授,教授僅成一考,又以因緣事勢,便作館職。一入國門,不復更出,叨榮冒進,以至於今。郡縣之務、民物之情,何由得知?此不習政事不可為中書舍人也。中書舍人必籍此二者乃可為,今肇皆無之,不知何以稱職。所以公議憤歎,皆謂朝廷不惜名器,妄以假人,臣實為陛下惜之。其人物之高下,黨類之邪正,臣前累章論之詳矣。」(肇行鞏詞云:「河南別郡,朕既以耆老大臣司其管鑰,又擇其貳,往裨政理。以爾名相之後,敏於藝文,將觀汝能,出試民事,務安爾止,無怠厥官。」)

  巖叟又言:「近臣舉動,固自有體,大要必崇謙退,事敬畏也。一聞有言,則引咎自避,蓋未嘗有如肇方臺諫交攻不已,而敢昂然出而受非常之寵命者也。肇之不知廉恥,不□議論而無忌憚乃如此,陛下欲辯君子小人,於此可見。至於肇除起居舍人,亦是五月四日張璪獨在中書乘間進之,以為今日之地,非出至公也。」  巖叟凡八上章,皆不聽,因乞罷言責,亦不聽。及劉邠除中書舍人【一】,巖叟又言:「近除劉邠為中書舍人,命下之日,無賢不肖莫不稱為得人,言責之臣固亦自喜,雖欲有言,不可得也。今既有中書舍人兩員,則肇之非才,自可汰去,以允公議。」明年春,巖叟上章乞罷肇,卒不聽。(劉邠除中書舍人,在十二月十六日。)

  殿中侍御史呂陶言:「臣聞邪正必辨則國體尊,用捨至當則士論定。百直而一枉,則枉可以害直;百真而一偽,則偽可以亂真。方肅紀綱,宜重名器。臣伏見起居舍人曾肇操履偏詖,藝文淺浮。當呂惠卿用事時,肇兄布亦任要路,表裏專縱,公為私徇,臣僚承迎風旨,薦肇充學官。既進所業,中書考為第一,緣此朋比,遂除館職。晚因張璪汲引,備位左司,會史職有闕,乃以次補。且仕宦不歷民政而領都司,學問不知本統而遷右司,固已不厭公議,無補盛朝,今乃擢居西掖,尤駭髃聽。夫中書舍人之任,職清地峻,非他官可擬。外則典司誥命,以文章議論潤色帝猷;內則分押諸房,以智識才慮參決幾政。前世推重,謂之宰相判官,豈可因其序遷,輒爾虛授。況小人之進,亦以彙征,肇既忝冒此選,涉歷貴權,則必援舉其徒,布列要地,消長之變,安得不慮。此時進用,疑邪徑之忽開;他日朋姦,恐橫流之難遏。伏願陛下深防事始,早罷詔除,上以清侍從之塗,下以慰搢紳之望。」

  又言:「陛下除中書舍人二員,而言路獨彈奏曾肇,則當與不當,自可見矣。伏望聖明裁察。」

  又言:「臣再三為陛下忖度,此事極有未安。蓋任人當否,實繫治亂,正臣進則足以寧邦,邪士用則遂能害政,古今可監,理勢必然。自陛下繼統以來,拔擢端良,用捨之際務合至公,而小人餘黨尚在朝廷,既未能盡力屏除,豈可使開端倖進!防微杜漸,正在此時。且肇之姦回出於天礏,兩端難信,其跡甚明。當呂惠卿用事之時,則朋比阿諛,競為非義;至司馬光當國之日,則矯偽修飾,欲作善人。推此而行,何所不至。陛下可保其不徇私乎?執政可信其不行險乎?既保而信之,則臣言殊不足取,罪在譴斥;若猶未也,則中書舍人之職,參議大政,不可輒委肇矣。況肇之兄布長於變詐,濟以強悍,冒據要地,僅二十年,蠹國戕民,毒流天下。今雖出領藩鎮,其心常有不平。肇於其兄豈能忘愛?一旦攀援而至,則必攄發素蘊,引類結徒,凶焰復熾,此不可不慮也。然議者謂肇粗有浮文,素無顯過,進升西掖,資地宜然。臣愚竊謂此言出於苟媮之意,非為國深慮之說也。夫中材之士,牽於世利,而過有隱顯,害有淺深。或一事之誤,一節之闕,如邢恕之乖檢審,滿中行之附舒亶,林希之結張璪,則人皆得而知之,指為顯過。若乃肇之包藏緣飾,善持兩端,原始要終,大概邪險,人皆不可得而知,非若一事一節之誤闕而可指名者。其過雖不顯,而為害則不可不察也。伏願陛下以陰長陽消為戒,以舉直錯枉為心,博采公言,收還新命,使小人無彙征之漸,則明主有極治之功。」

  又言:「今之中書舍人,非若往年以他官知制誥者,蓋分押中書諸房,與宰相共議政事,權任不輕,固宜謹擇。今年五月中,肇自都司遷起居舍人,人皆以為僥倖太甚。臣是時奉使入蜀,不能力爭而罷,遂使今日有此忝冒。朝廷既已失之於前,安可不救之於後也?」(范祖禹亦有言,乃六年七月九日事。)

  端明殿學士、光祿大夫、新提舉中太一宮兼集禧觀公事、兼侍讀范鎮提舉崇福宮,以鎮力辭新命故也。(新命在十月十六日庚子,并入二十二日乙巳。)

  先是,鎮會葬永裕陵下,蔡京謂鎮曰:「朝廷將起公矣。」鎮變色曰:「鎮以論新法不合得罪,先帝一旦棄天下,其可因以為利乎!」(蔡京問答,據邵伯溫聞見錄第十三卷。)及降詔令赴闕【二】,鎮辭。又降詔曰:「西伯善養,二老來歸;漢室卑詞,四臣入侍。為我彊起,無或憚勞。」鎮卒辭之。朝廷起鎮,蓋欲授以門下侍郎,鎮固不欲起,又移書問其從孫祖禹,祖禹亦勸止之。鎮大喜曰:「是吾心也。凡吾所欲為者,司馬君實已為之,何用復出也。」(詔詞據墓銘,欲授以門下侍郎據范祖禹家傳。紹興初,蜀人楊大中者記鎮遺事云:「元祐初公再致仕,宇文邦彥謁公,問公不起之由,公愀然不樂,曰:『事有太甚者,恐他日為朋黨之禍。予先使人語君實、□夫,不吾信也。』此語公戒邦彥勿言【三】。未幾,公薨,其後天下事果如所料。」此蓋邦彥飾說,今不取。鎮所以不起,祖禹家傳得之矣。邵伯溫云:「章惇、蔡卞欲追貶鎮,蔡京勸止。」亦恐無是事,今不取,但附見。裕陵下之語,更須考詳。)

  正議大夫、知汝州章惇提舉洞霄宮,從所乞也。(十月十八日,依舊知汝。三年二月十六日,復資政、越州。政目「章惇洞霄宮」下有「邢恕汝州」四字,當考。呂公著言:「惇父老,居蘇州,今惇留汝州,上方以孝治天下,豈可使大臣失晨昏之養。」遂從惇請。此據丁未錄。)

  朝奉郎、直龍圖閣范育為太常少卿。朝散大夫、校書郎□安詩為禮部員外郎。(二人合附章惇下正文,又恐於例未合,更詳之。)

  詔立賞捉殺新州賊岑探。

  又詔諸道監司互分州縣,每年巡遍。

  又詔會聖宮應天禪院修奉神宗皇帝御容,令知河南府孫固提舉,仍令京西轉運司應副用度,禮部檢舉典禮。

  開封府言:「自來京內藏匿竊盜及指引資給,除一犯杖依舊令眾外,如再犯杖或一犯徒,並令眾十日;三犯杖,鄰州編管。」從之。(新無。)

  樞密院言:「夏國遣使、副詣闕賀興龍節,請依例賜銀、絹、茶,回日降詔。」從之。

  又言:「穆衍等申,差充祭奠弔慰夏國使,其將來過界,係兩殿賜物排祭,未審如何排設。」詔:「候到延州依例施行,若無舊例,即作兩祭排設。」詔:「同日祭弔,仍將太皇太后所賜祭弔在先。」(穆衍十月十六日差。)  權陝西轉運副使、朝奉大夫葉康直為直龍圖閣、權知秦州。權中書舍人曾肇繳還詞頭,曰:「臣竊以謀帥之難,古今所重,用人失當,誤國非輕。況今羌戎雖屢入貢,而求地之請未已,款塞之約未堅。正當懷徠禦備之時,一失其宜,貽患在後,守帥之任,尤當謹擇。如康直者,素不聞有可用之材,就令小有材能,不過便佞捷給,欺誕傅會,至於應變將略,必非所長。平居應接,猶恐失其機會,一旦緩急,豈免敗事?竊聞昨者兵興,康直為轉運使,調發芻糧,一路騷然,至今瘡痍未復,則康直之材略可見矣。先帝以其措置無狀,又隨軍入界,失亡為多,嘗命械繫,意欲誅之,而康直諂事李憲,卒賴以免,則其人又可知矣。考其已試,正當黜退,以彰先帝之明,豈可更加銟擢!方今內外文武之臣,資地材能,豈無一人在康直上者,而不次任使,實駭物聽。況直閣美名,儒學高選,臺省侍從多出於此,如康直常材,豈宜超授?竊恐命下之日,更致人言,上累國體。所有誥辭,未敢修撰。」(十二月六日,蘇轍等繳。)

  是日,御史中丞傅堯俞初視事,與侍御史王巖叟同入對,上諭堯俞曰:「用卿作中丞,不由執政,以卿公正不避權貴。如朝政闕失,卿等但安心言事,太皇太后主張。」

  三省奏立經義、詞賦兩科,下髃臣議,從之。

  己卯,承議郎、荊湖南路轉運司管勾文字張組言:「天下重法已蒙寢罷,惟賣鹽場務推行常平倉法尚存,乞罷鹽法約束內依常平給納法并所增支酬。」從之。

  吏部言:「應六曹、寺、監及在京官司,不得將合出職吏人額外占留。」從之。以給事中錢勰言榷貨務暗增吏額故也。

  戶部言:「淮南路提刑司乞罷保正、大小保長并年終供申開收刺狀、都帳。本部勘當,若係不教閱去處,即三年一造保甲簿,逐州軍依舊條具帳,申本路提刑司勾考,本司更不具都帳并刺狀申戶部。」從之。

  侍御史王巖叟言:

  伏睹近降聖旨,令隔截門下、中書兩省諫官,別開門出入,不得與給事中、中書舍人相通。傳聞之初,臣不敢以為信,蓋既謂之同省,豈有異戶而出,不相見之理?及觀敕文,乃是信然。臣愚不諭朝廷此舉之意。若以謂欲絕漏泄之弊,則臣以謂漏泄在人,不在門戶,門戶雖殊而人不密,則漏泄之弊固自若也。然漏泄之禁素已甚嚴,今更加申敕足矣,何必以隔異門牆為事哉?所隔異者,乃二三諫官而已。諫官為陛下耳目,陛下每不惜推赤心以與之,奈何於其所舍反若置疑也?儻其人為可疑也,則斥而遠之,使勿居其地;可親也,則宜與之無間者也。陛下不與諫臣為密,而誰為密乎?臣固知陛下無此意,然事行則終累陛下耳目。

  自古置諫臣,以能彌縫朝廷之闕,使不見乎外為美,故彌縫不厭早,早則為功易,而所全者多矣。且朝廷之事,終能使諫臣不知乎?禁之雖嚴,不過緩後一二日,終當聞耳。苟有未善,能禁其勿言乎?既不能使之不知,又不能使之勿言,則不若令早知而論之為有補也。臣以謂廟堂之上精慮而審發,政令一出,天下無可得而議,此乃所以為密也。

  今外人皆云:「非所以嚴制敕院也,乃欲以限隔諫官,使不聞省中事耳。」此聲流傳,恐非朝廷美事,臣竊為陛下惜之。伏以陛下誠心好諫而渴聞有過,故一言一動,天下莫不歌美,以為中理,不可誤信此事,使天下有疑於聖德也。伏望為國家愛惜大體,以慰眾心,特賜罷隔截兩省指揮,則仍舊,幸甚!」

  貼黃稱:「陛下即位踰年,兩省中未嘗有漏泄之事害成於朝政,何故今日改作,以動論議?伏望聖慈且令依舊,則國體所全者多矣。」右司諫王覿言:  臣竊聞中書省欲以後省散騎常侍、諫議大夫、起居舍人、正言廳為制敕院,擗截兩省見今諫官廳出外,別作門出入,以防制敕之漏泄。論者以謂名雖關防制敕,而實不欲諫官在兩省與給、舍相見,恐其或聞政事之本末,而論列之頻數也。何以驗之?苟欲作制敕院而已,則舍人廳後起居舍人廳、正言廳及直舍廊廡等屋以數十間,作制敕院自足,不須更取散騎常侍、諫議大夫廳以塞絕諫官出入之路,而別為之門也。兼門下後省既無制敕院,而亦擗截諫官廳出外,即知不為關防制敕之漏泄,而實不欲諫官在兩省與給、舍相見,恐其或聞政事之本末,而論列之頻數而已。

  臣聞自古為國家者,未有簄薄諫諍之官而可以有為者。臣不敢備引歷代之事,以□聖聽,今且以李唐言之,昔太宗嘗謂侍臣曰:「朕雖不明,幸諸公數相規正。」敕中書、門下及三品以上入閤,必遣諫官隨之,欲其預聞政事,有所開說。故自後諫官得閤中奏事,遂以為常,而讜言直論有補於朝政者,世有其人也。夫唐太宗之聖,自三代以後,本朝以前,千載一人而已。當時諫官之才能智識,豈復有敢望太宗者哉?不惟不敢望太宗,而豈復有如當時之執政大臣者哉?然太宗不自有其聖,而虛心求諫如此。當時執政大臣亦未嘗有以諫官預聞政事為嫌者。唐自武德至昭、哀三百年之間,諫官皆列於中書、門下兩省,而亦未聞有臣僚建議諫官不得在兩省,以防制敕之漏洩者也。只自五代衰替,朱梁初建都,事事以草創,故諫官不在兩省。

  聖朝祖宗承五季板蕩之後,興弊拯墜,百餘年間,凡前古之法度日以修舉,至神宗而浸備,是以鼎新兩省,列諫官於其間,以循唐制。夫諫官必列於兩省者,蓋使在於政事之地而有所聞見,則凡所論列,庶幾不誤朝廷,而有補於治道也。惟是隨中書、門下及三品以上入閤,則尚未及講,臣竊以謂必行於陛下之手,雖或未暇,奈何至於使諫官不得在兩省,而惟恐其或聞政事耶?又疑其漏泄制敕耶?何示天下以不廣也!況今諫官雖在兩省日與給、舍相見,而於政事委曲亦何所聞,但存羊所以愛禮,不猶愈於盡廢哉?執政大臣若謂諫官不才,罷之乃宜,不可緣二三諫官之故而遂廢朝廷之法度也。臣不能俯首循默為自安之計,以負陛下言責,惟聖慈詳酌施行。(覿自注云:十月二十五日。)  覿又言:

  臣近於十一月二十五日【四】有封事,言兩省擗截諫官廳出外,隳壞法度,乞行寢罷;及十一月二十七日與諫官鮮于侁、朱光庭列狀聞奏,各未蒙施行。臣竊以自古聖帝明王,莫不有諫諍之臣,蓋三代以前,上自公卿,次及百執事,下至百工、芻蕘,皆可諫諍,故雖不以諫諍名官,而鯁言直論常達於人主之聽。及世衰道微,言出於口而禍及其身者浸多,故為人臣者,若不以諫諍名官,則鮮肯以諫諍自效。於是秦、漢以來,乃始有諫大夫,率列職清近,日侍人主。然歲月綿遠,其聽事之所在,有不可考者。惟隋、唐事近,傳記甚明,諫官於隋屬門下省,唐初因之,亦嘗屬中書省,乃分別兩省,終於有唐,未之或改也。

  夫御史與諫官均任言責,然御史臺在外,而獨諫官既為侍從,又列於兩省者何也?蓋御史專在糾正百官,必在外,然後百官趨赴廳事鞫獄為便。諫官之職,專在於論政事之過差,補人主之闕失。故不在政事之地,則無以盡聞政事之過差;不列侍從之班,則無以盡知人主之闕失也。自五代亂離,隋、唐法度無復存者。本朝祖宗以來,講復前代之法度十八九矣,惟是兩省之闕典,至神宗而後復,然諫官雖已列於兩省政事之地,猶未預於入閤侍從之班。今乃防諫官漏泄政事,而欲擗截廳事出外,使不得在兩省,亦異於設諫官之本意矣!  夫兩省若有機密之事,吏人可密者,諫官豈不能密耶?兼見今諫官雖在兩省,於政事實不預聞,況機密哉?昔魏少府楊阜欲上疏省宮人,召御府吏問後宮人數,吏守舊令,對曰:「禁密不得宣露。」阜怒,杖吏一百,數之曰:「國家不與九卿為密,反與小吏為密乎!」明帝聞,愈憚阜,後世以為美談。臣嘗謂陛下聖德比堯、舜,豈於此而不逮明帝耶?臣嘗以鮧、夔、稷、契期執政,豈於此而不逮楊阜耶?

  且先帝孜孜講復隋、唐數百年之法度,既合於古,又宜於今,乃一旦無故而壞之,一不可也。中書所謂制敕院者,吏舍也,迫逐天子之諫官,以廣吏舍,二不可也。深信胥吏,與之為密,而過疑諫官,以為漏泄,三不可也。使天下之人皆有疑諫官之心,有厭諫官之跡,非所以廣聖德於天下,四不可也。散騎常侍下執政一等爾,今偶員闕,不可謂終無其人也。至於左右史,亦陛下侍從之臣,安可使中書吏人據其廳事,奪其正門,而常侍、諫官、左右史乃屏置一隅,穴垣牆而出入?事體顛倒,增長吏氣,五不可也。憎諫官者雖取快一時,而五不可長久之患歸於朝廷,又使三省執政大臣皆受迫逐諫官之名,為後世笑,臣竊為陛下惜之。臣愚昧不才,陛下過聽,擢為諫官。若議論失當,陛下罪之,執政大臣惡之,或一二日而罷,或二三月而黜,皆不可知也。豈謂諫官可以久為,而兩省可以安處哉?蓋欲為朝廷長久之計而已,非臣謀身之計也。若既憂得罪於陛下,又慮見惡於大臣,坐視法度之廢壞而緘默不言,則不惟有負陛下言責,亦豈不自愧於心哉!故不避冒□聖聽而喋喋不已,陛下或采其言,或賜之斧鉞之誅,惟聖慈裁擇。

  貼黃言:「臣竊聞今來擗截,本因中書差除有預先傳播出外者,故執政大臣有制敕院之議,遂欲擗截諫官廳出外。大凡差除,既得聖旨之後,須有詞頭,舍人方知之。及文字到門下省,給事中方知之,只是首尾一日內之事。次日,到尚書省,下吏部,則外人無不知者矣。雖知之,然已是朝廷宣布之事,人知乃其宜也,有何所害?惟是未得旨已前,外人已知,即於政體有害。然未得旨已前,若非執政大臣自有漏泄,給、舍何緣得預?外人何緣得聞?既給、舍與外人皆未得預聞,即諫官何緣得知?惟張璪在中書日,務收私恩,凡差除纔經商量而未奏,即多以泄之於其所親,自以謂恩出於我而已。故差除有旬日半月以前先已傳播,後果有如其所傳者也。今執政大臣皆先朝耆舊,及陛下所自選擇全才重望之人,無若張璪收私恩者,即何慮差除之漏泄耶?不當歸咎於無制敕院,亦不當緣此限隔諫官,而使之不得在兩省也。諫官在兩省與不在兩省,於諫官何所重輕,但於朝廷法度有害耳。臣區區所惜者,朝廷法度而已。惟聖慈詳酌。」

  又言:「臣竊見中書事務分入門下省、尚書省以來,比舊事簡,人吏減半,檢正官、都檢正官皆罷。其舊中書制敕院、舍人廳、檢正官廳共約五十餘間,今必欲作制敕院,而又欲其□廣,即更不論檢正官廢罷,亦不論吏人減半,但依舊,用屋五十餘間亦足矣。況今舍人廳、起居舍人廳、右正言廳一位已是屋七十餘間,若并用作制敕院,自是有餘,即不知更取右散騎常侍廳、右諫議大夫廳、右司諫廳何所用之。兼門下省諫官廳亦一例擗截出外,尤為無名。故公議以謂執政大臣徒用制敕院以為說,其實欲限隔諫官,不使在政事之地,恐其知政事之本末,而論列之頻數而已。」

  尋詔:「諫官直舍且令依舊,所有前降擗截指揮,更不施行。」(據哲宗御集,此詔乃元祐元年十二月十八日下,今附王巖叟、王覿奏疏後,亦可見朝廷從諫之美也。)  庚辰,詔自今北朝人使見、辭日,令朝參官起居。

  詔夏國遣進使人,將來興龍節不令赴賀;拜表回,御筵亦不預坐。

  開封府言:「夷門山樊家岡地,因太史奏言不可令人開發,有旨禁士民安葬。欲乞已有墳墓者許令歸附外,其舊無墳墓之家即依先降朝旨。」從之。

  殿中侍御史呂陶言:「伏見保甲之外雖已更改,猶有二弊未便於民。其一,為罷去二十畝已下免教指揮,卻令五等戶有三丁者皆赴冬教一月。緣民之貧富不繫丁之多少,而教與不教則有幸不幸。今田有百畝,家有二丁則免教,是謂之幸;田有十畝,家有三丁則赴教,是謂之不幸。此貧富力役大為不均。況今之教閱,官中不給錢米,一月之食皆其自辦。夫有田二十畝之家,中年所收不過二十石,賦稅、伏臘之外又令供贍一丁,則力亦難給。蓋昔日推行之始,不暇講求利害,惟務其多。今雖將五等下戶精專閱習,萬一或有調發,雖破竭家產,所得幾何?裹糧而行,豈不重困?臣愚欲乞於三等已上,或等第雖低而家業及一百貫、有三丁者,方得差充。其二,為陝西州郡今秋雨澇,高原之地,雖謂順成,下隰之田,稼亦不善。人戶有訴災傷去處,而蠲稅不及五分,並須赴教,官司奉法,不敢放免。臣竊謂保甲之令行已累年,朝廷知其有弊,多所釐改,欲民休息。若須候災傷及五分方與免教,亦恐德澤未廣。臣愚欲乞應係災傷縣分鎫特免冬教,以惠畿內、三路之民。又況郡縣自來檢視災傷,多是通計一縣所放,立為分數。如元管稅一千石,放及五百石,則為之五分,即非以逐戶所傷立定分數。其被災既有多少之異,而通計一縣大數,偶不及五分,遂不免教,此朝廷之所當察也。如蒙聖慈以災傷之故,不限分數,特免教閱,則朝廷武備未為廢闕,而生民受惠深矣。臣訪聞陝西諸縣人戶,有為田土絕少,雖管三丁,陳狀乞免教者,并有詐述本戶災傷過多,但為一縣總數不及五分,亦乞免教者。逐縣拘礙條禁,不敢輒行。伏乞早賜指揮,庶□民力。」詔:「府界、三路保甲人戶五等以下,地土不及二十畝者,雖三丁以上,並免教。」從陶請也。(九月四日。)

  戶部言:「黃廉奏,準敕體量民庶上書,陵井監鹽井於課利鹽稅外,使一井歲輸五十緡,謂之官溪錢,願悉蠲除之。欲乞今後溪內開興鹽井,除合輸課利鹽稅外,不計別收租賃溪錢,見管六井鎫行蠲放。其井研縣五井有見欠數,亦乞除放。」從之。

  詔:「入內內侍省都知、押班係刺史帶昭宣使以上,勾當皇城司任滿所得酬銟,只自改轉,更不回授與兒男。可勘會三兩人體例進入。」(御集十一月二十六日。)

  辛巳,詔戶部侍郎趙瞻往陝州夏縣臨視司馬光葬事,候葬訖,就墳所致祭。

  臣僚上言:「朝廷罷俵青苗錢,令諸路提刑司委豐熟州縣廣行收糴,意欲常有儲蓄。而戶部乃請令轉運司更不收糴年計,止將常平斛岗兌糴,失朝廷養民之恩。欲乞諸路轉運司合糴年計並先糴,次令常平倉糴。若轉運司不預備本錢,過時占糴,致與常平倉相妨者,委提刑司覺察以聞。」從之。(十一月四日可并此。)

  壬午,詔中書省編修刑房斷例,候編定付本省舍人看詳訖,三省執政官詳定,取旨頒行。  尚書省言:「門下、中書後省并詳定重修敕令所刪定官、檢閱點檢文字使臣,並依在京職事官禁謁法。」從之。

  先是,左司諫王巖叟言:「伏以救災□患,惟恐有所不至,以傷其仁者,先王之用心也。隨施以有求,乘危以論利,蓋不忍焉。臣按:祖宗賑濟舊法,災傷無分數之限,人戶無等第之差,皆得貸借,但令隨稅納元數而已,未嘗有息也。故四方之人,霑惠者普,銜恩者深,郡縣倉庾以陳易新者多。其後刻薄之吏陰改舊法,必待災傷放稅七分已上方許貸借,而第四等以下方免出息,殊非朝廷本意。緣災傷放稅,多是監司以聚斂為急,威脅州縣,州縣又承望風旨,不復體念朝廷,以災傷的實分數除放。若放及七分者,災傷已是十分,況少有及七分?又六分之與七分相去幾何?毫釐之間,何以辯別?幸而得為七分,則有借貸,不幸而為六分,則無借貸,但繫檢災官吏一言之高下,而被災百姓幸不幸相遠如此,此不可不察也。三等而上,均為赤子,均遇天災,豈容因災偏令出息?計其所得則甚少,論其所損則實多,乖陛下平一之心,虧朝廷光大之施。臣乞復如舊法,不限災傷之分數,並容借貸,不拘民戶之等第,均令免息。庶幾聖澤無間,感人心於至和,天下幸甚!如允臣所奏,其河北、京西、淮南等路昨來水災州縣,乞先次指揮施行。」貼黃:「臣竊見諸處借貸斛岗,必依年分支給,往往皆是陳次。次年人戶所納,盡是一色新物。陳次一石,未得十岗之實;新物十岗,過倍一石之入。公家雖云無取,而所得亦已多矣。」

  巖叟又言:「臣訪聞昨來河北等路水災十分去處,上等人戶亦苦全闕糧斛。今倉廩幸皆有餘,何惜均令借貸,以濟其艱?此等戶且無失陷之理,有益民下而無損公上,臣意朝廷優為之耳。臣竊詳舊來雖不定災傷分數,並得借貸。若是所傷不多,委不至闕乏,州縣亦不敢借貸,民戶亦自不願請領。惟恐災傷多處,其間有不幸偶然放稅不及分數,則實被災之民無由霑借貸之惠,臣所以言必當復舊法,以除此弊也。」

  巖叟又言:「臣於九月十四日曾論奏賑濟災傷,乞依舊法,令州縣體量,不限災傷之分數,並容借貸,不拘民戶之等第,均令免息,庶幾聖澤無間,以召至和,并乞契勘昨來水災路分,先次施行,至今未蒙指揮。臣訪聞河北、京東西、淮南等路昨被災之民,不獨下戶全仰救□,雖中等而上今亦皆艱食,渴望濟接。若不早復舊法,□借貸之惠,深恐入春難得種糧,以興農功,歲可望而人事不足,洊成饑乏,為朝廷憂。伏望指揮檢會臣前奏,早賜施行。」貼黃:「臣以謂舊法具在,不須旋行修立,惟乞更賜申敕災傷郡縣,子細體量,約度借貸。其有以見錢紐折斛岗者,乞嚴賜指揮,必用平價,令艱急之民得霑實惠。」詔戶部看詳,別立新法。(戶部修立新法,見十二月十八日壬寅。朱光庭奏議亦有此兩奏,與巖叟同。八月二日司馬光劄子當并考。)

  監察御史上官均言:「臣聞治天下有二道,□與猛而已。□過則緩而傷義,政事有廢弛之弊;猛過則急而傷恩,官吏有避法苟免之患。術雖不同,其蠹政害民一也。自熙寧以來,朝廷以法度整齊四方。諸路監司不能申明朝廷之意,往往務為慘核刻深之政,郡縣望風畏慄,大抵以促辦為事,類文具而無實,不暇長計遠慮,以便民為意,而四方之民有憔悴愁歎之音。此傷猛過急之弊也。自陛下臨御,數下德音,務從□大,四方欣然仰戴德澤。然比聞諸道監司又不能明陛下之美意,妄意朝廷風旨,一切以苟簡縱弛為事,疲□汙庸之吏,視而不劾,紛糾紊繆之政,知而不察,外求□厚之名,以要譽於一時。此矯枉過□,士大夫守義不篤之患也。方陛下講修百度,以差役之法行於四方,尤在郡縣夙夜悉心,以推行朝廷愛民之政。若怠墮不舉,委成於胥史,太守玩而不察,監司視而不糾,養成媮墮苟簡之風,天下之民必有受其弊者矣。臣願詔四方以□不縱惡、恩不傷惠之意,若郡縣之吏庸惰不職,監司、太守不加糾劾,如朝廷遣使廉按有實,或風聞於上,當顯責以厲遠近。庶幾按察之吏不敢□縱,郡縣之官不敢媮惰,人人驚懼修職,宣布陛下之德澤,以惠黎庶。」從之。(據呂陶云,上官均論為政□猛之道,著為法令,而實錄不載。今於榮州舊案內檢得元祐元年十二月吏部印板行下臣僚上言□猛二道,十一月二十八日三省同奉聖旨依奏,此即上官均所陳也,乃附本月日。)  權發遣淮南路轉運副使趙偁言:「楚、海、泗、宿、亳五州水災最甚,乞下發運司於常、潤州收糴稻種十萬石,以備五州來春布種,或糶或貸。」從之。(紹聖二年八月,戶部員外郎陳蔡作趙偁行狀云:公為淮南轉運副使,於時流殍載路,老羸轉溝壑,壯者起為盜,楚、海、泗、宿、亳五州為甚。公奏以「荒政務叢,動繫人命,每從中請,緩不及事。願一切許臣權宜措置,事訖乃奏,有不合理,請從重坐」。復請「移別路常平米二十萬斛,兼充賑貸,飭州縣諭流民歸業,計口給食,以散髃聚薰蒸疾疫之病。且令漸還本土,就治生業。添置武臣守鎮衝要,以防間隙。露尸散骨,埋殮有法;棄孤遺幼,鞠養有令。客戶舊無貸法,蓋防遷徙,若令主戶隨等為保,則雖貸無害。又重法地分,因災傷盜取五穀罪人,特從減等,而妻子不免編管,殆非法意。請罪人減者,妻子亦免坐」。詔皆從之,仍著為法。)

  癸未,詔免太師文彥博北使朝辭日起居。

  殿中侍御史呂陶言:「竊以人之情偽無窮,而國家之法令有限。以有限之法令,應無窮之情偽,則固不能周盡。及其弊從而生,則必曲折委細,事為之制而濟之,庶幾詳密備具,行之可久,理勢宜如此也。昔嘉祐之差役,務從□厚,而條禁太略,貪吏猾胥,幸農夫之在官,而銳意侵漁,害端百出,人甚苦之。至熙寧之免役,止令出錢,官為雇募,凡所謂侵漁於農夫者,一切有禁,毫釐不敢違縱。然而有司斂入過重,民間錢貨遂至乏絕。陛下深恤元元,復行差法,以救其弊,因時施設,一出仁厚,天下幸矣。臣愚以謂法不相須,則惠有未至。既以嘉祐之制差之,而不以熙寧之令禁之,則雖無近年乏錢之勞,復有昔日應役之害。今推行差法,將及一年,其約束條貫猶未頒下,四方郡縣、愚夫俗吏,意謂朝廷務行□大之政,既許差役【五】,則其他細故不及檢察。坐視役者,已萌貪心,委使將迎,動涉侵擾【六】。若不早立憲度,力行禁約,則農民漸見受弊。伏請申命有司,嚴責期限,不候諸路役帳齊足,疾速裁定私使役人條制,先次頒行,以成差役之法。臣訪聞諸處縣邑已有私使役人違法及送迎陪費等事,多是犯在赦前,及事節細碎,不敢一一論列,上煩聖聽。伏乞指揮有司,更不候諸路役帳齊足,先次頒降條法,以防此弊。」(從違當考。疏云「推行差役,將及一年」,則當附十一月末。)

  文彥博言:(彥博自注:「元年五月。」當考。)「臣竊聞天下諸路差雇役法,朝廷雖已降指揮,而至今未定,頗聞煩擾。臣檢會始初司馬光閱天下臣庶奏章,多言出錢雇役,其法不便,遂卻復差役之法。然司馬光所言甚詳,而節目頗繁,恐州縣不一一通曉,而又朝廷置局詳定,議論不一,必難通行。臣以謂差役之法,本州縣常事,其來久矣,皆素有定法。及其末流,不能無弊,故當隨時刊改。臣曾累取劄子,奏乞先令州縣刺史、令、佐從民利便,依例各議定其法,縣申州,州申轉運司看詳定奪奏聞,如得允當,即降下施行。蓋朝廷大號令必當自上而下,州縣差役當理須自下而上,則各從民便。以天下之廣,郡縣之眾,不可以一切之法行之,行之必互有妨礙。而局官及諸臣僚紛然上言,各任己見,不周知利害,及祇赴本司,別無與奪,以至州縣希望朝廷風旨,至今其法未定,益滋狡吏侵擾。若如臣前請,且各付逐路郡縣定奪利害,各從其便,庶幾下民早得息肩。」

  又言:「朝廷復差役法,議臣之中少有熟親民政者,故議論不同,前後所降命令不一,致州郡難以適從。緣城郭、鄉村人戶,只有差、科二法,鄉老、村耆各知次第,但用心公平,必得愜當。刺史、縣令最是親民之官,乞且專委守令各隨本處自來體例,差定役人,編成簿籍,細開自來體例條貫,申轉運司看詳體量。如各得精當,一面施行申奏。緣經變法以來,僅十五年,至今不無小差,須合更改。從便事條亦當委自逐處親民官及監司相度,申取朝旨詳定,仍稍□程限,使盡利害,所貴行之久遠。」

  又言:「臣昨以朝廷復州縣差役之法,臣曾奏劄子,以謂差役之法其來甚久,此乃州縣常事,鄉老、嗇夫皆熟知之,刺史、縣令皆總領之,當且委逐縣議定,申州看詳。如得允當,即申本路轉運司,轉運司將一路詳定,即申奏朝廷。朝廷覆視,如可行,即從之,如有未便,更當會問;或自有義理即可行之,或有顯然乖當即處分改正施行,便見就緒。今乃置局詳定,及諸人議論不一,命令雜下,致州縣疑難,久不決定。況差役之法,乃戶部所領,今乞罷詳定局,只委戶部尚書、侍郎、郎中、員外於本部詳定。況局中趙瞻、劉昱自是本部之官,如本部要知本末,即令孫永與李常等同共詳定,所有舊局中人吏並各勾赴戶部行遣文書,所貴早得了當。如有諸臣僚奏請役法,亦乞不顯姓名,降付逐路州縣看詳,如有可采,亦乞施行。應緣役法,臣已於簾前子細開陳訖,乞降付三省。」詔令詳定役法所限兩月結絕,如限滿有未了事,並送戶部施行。其合銷要吏人,令本部於舊局人內選留。(密疏載此於元年十一月間,今并取彥博三奏附見月末,須別考詳。)  翰林學士蘇軾言:「臣近舉宗正寺丞王鞏充節操方正可備獻納科。竊聞臺諫官言鞏姦邪及離間宗室,因諂事臣,以獲薦舉,奉聖旨除鞏西京通判。謹按:鞏好學有文,彊力敢言,不畏彊禦,此其所長也。年壯氣盛,銳於進取,好論人物,多致怨憎,此其所短也。頃者竄逐萬里,偶獲生還,而容貌如故,志氣逾勵,此亦有過人者。故相司馬光深知之,待以國士,與之往返論議不一。臣以為所短不足以廢所長,故為國收才,以備選用。去歲以來,吏民上書蓋數千人,朝廷委司馬光看詳,擇其可用者得十五人,又於十五人中獨稱獎二人,孔宗翰與鞏是也。鞏緣此得減二年磨勘,仍擢為宗正寺丞,則臣之稱薦與光之擢用,其事正同。若果是姦邪,臺諫當此時何不論奏?鞏上疏論宗室之疏遠者不當稱皇叔、皇伯,雖未必中理,然不過欲尊君抑臣,務合古禮而已,何名為離間哉?況鞏此議,執政多以為非,獨司馬光深然之,故下禮部詳議。又兵部侍郎趙彥若亦曾建言。若果是離間,光亦離間也,彥若亦離間也。方行下有司時,臺諫官初無一言,及光沒之後,乃有姦邪離間之說,則是鞏之邪正係光之存亡,非公論也。鞏與臣世舊,幼小相知,從臣為學,何名諂事?三者之論,了無一實,上賴聖明不以此罪鞏,亦不以此責臣,止除外官,以厭塞言者之意,臣復何所辯論。但痛司馬光死未數月,而所賢之士變為姦邪。又傷言者本欲中臣,而累及鞏,誣罔之漸,懼者甚觽。是以冒昧一言,伏深戰越。」貼黃稱:「臣曾親聞司馬光稱鞏忠義,及見光親書與鞏簡帖,與鞏往復議論政事,及有手簡與李清臣,稱鞏之賢,真跡見在。」(蘇軾奏議以此係元祐三年十一月十五日,誤也。按:舉十科乃元年七月指揮,王鞏除宗正寺丞,政目在元年五月十四日,其年十一月十六日,又除翟公度宗正寺丞,然則鞏通判西京,在十一月十六日前,但政目不書耳。曾肇制集先後亦可考證。今斟酌軾奏語附十一月末。王巖叟、呂陶章亦可考證。)

  注  釋

  【一】及劉邠除中書舍人「及」原作「又」,據閣本改。  【二】及降詔令赴闕「及」原作「又」,據閣本改。

  【三】此語公戒邦彥勿言「言」原作「信」,據閣本、活字本改。

  【四】十一月二十五日按:十一月二十五日己卯,此處顯然有誤,據上句注文「覿自注云十月二十五日」,疑此處「十一月」為「十月」之誤。下句「十一月二十七日」同。  【五】既許差役「既」原作「計」,據閣本改。

  【六】動涉侵擾「涉」原作「陟」,據閣本、活字本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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