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之二下 苏秦困厄皆因运 肃侯始任合从计

鬼谷四友志 作者:(清)杨景淐


  却说孙膑令童子过涧看时,原来不是龙蛇,乃是草藤交响。因探与孙膑视之。那孙膑细将藤叶认识,忽悟着在鬼谷山中,先生曾言药中之品,无如何首乌。吾因问及其形,先生告以叶、茎、根、枝等样;又言其藤夜交,故为补阴上品。但其用在根,而不在枝叶,并述昔日居云梦山中,常取此物作食。今形形与先生言有合。因命童子用物发上石,操穷其根,得一小儿。长仅四五寸,眉目可别,手足阴阳其备。苗连儿顶上生出,大为惊异,因取以归。

  明日,正在将此物抚视,忽童子报,门外有一老人,呼问主人之名,不知何者?孙膑自思,岂西山之白眉翁乎?将欲接请,见老人手执方竹杖,已至庭中。原来不是别人,乃鬼谷先生也。

  这先生因苏秦、张仪去后,他便邀游山水,炼性采药。偶至齐国,闻孙膑不愿乐仕,辞居山水,故为一至。膑遂延入上坐,到身再拜。鬼谷子见孙膑屈膝不利,叹道:“大数难免。”茶罢,孙膑将所得灵根,呈与先生观看。先生看罢,大喜道:“汝之两足,可以复矣。”膑问:“恭骨已去,腿肉俱消,何能可复?”先生笑道:“汝识此物乎?其受日月精华石脑山液有年,虽凡谷老耄,服之可化为童。况汝年富、质清、眉目间黄纹隐隐,汝必为善事。故天地不惜灵丹,使汝得之,此真山情也。”因教以食法,便欲别去。孙膑道:“弟子感先生恩授,无日为报。今适至此,甚为多幸,何遽欲去乎?”先生附耳低言,又赠以药物,孙膑点头受领。遂送先生去后。他便将山精用竹为刀,细刮去外皮,安置石铛内,加泉水并先生所付药物,煮沸百度。但有其形浮于水内,取之不得而止。至晚食讫就宿。明日,童子取车来,见主人已键步矣。再至明日,忽不见主人,漫山到处寻觅不得。报奏宣王,如此这般,始知为鬼谷子度之出世矣。此是后话。武成王庙有孙子赞云:

  孙子知兵,翻为盗憎。刖足衔冤,坐筹运能。

  救韩攻魏,雪耻扬灵。功成辞赏,遁迹藏名。

  揆之祖武,何愧典型。

  再说齐宣王将庞涓之首,悬示国门,以张国威。使人告捷于诸侯,诸侯无不耸惧。韩、赵二君,尤感救兵之德,亲来朝贺。宣王欲与韩、赵合兵攻魏。魏惠王大恐,亦遣使通和,请朝于齐。

  齐宣王约会二晋之君,同会于传望城,在今之南阳府。东北韩、赵、魏,无敢违者。三君同时朝见,天下荣之。此皆得贤臣之力所至。

  再说苏秦、张仪,自从辞了鬼谷子下山。张仪自往魏国去了。苏秦回至洛阳家中,老母在堂,一兄二弟,兄已先亡。惟寡嫂在。二弟乃苏代、苏厉也,一别数年。今日重会,举家欢喜,自不必说。

  过了数日,苏秦欲出游列国。乃请于父母,变卖家财,为资身之费。母、嫂及妻,俱力阻之道:“季子不治耕获,力工商求什一之利,乃思以口舌转富贵。弃现成之业,图未获之利,他日生计无聊,岂可悔乎!”苏代、苏厉亦劝道:“兄如善于游说之术,何不就说周王?在本乡亦可成名。何必远出。”苏秦被一家阻当不过,乃求见周显王,说以自强之术。显王留之馆舍,左右皆素知苏秦出于农贾之家,疑其言空疏无用,不肯在显王前保举。

  苏秦在馆舍羁留岁余,不能讨个进身。于是发愤回家,尽破其产,得金百镒。制黑貂裘为衣,治车马仆从,遨游列国。访求山川、地形、人民风尚,尽得天下利害之详。如此数年,未有所遇。闻卫鞅封商君,甚得秦孝公之心。乃西至咸阳,而孝公已薨,商君亦死。乃求见惠文王。惠文王宣苏秦至殿问道:“先生不远千里而来敝邑,有何教诲?”苏秦奏道:“臣闻大王求诸侯割地,意者欲安坐而并天下乎?”惠文王答道:“然也。”苏秦道:“大王东有关河,西有汉中,南有巴蜀,北有胡貉,此四塞之国也。沃野千里,奋击百万。以大王之贤,士民之众,臣请献谋效力,并诸侯,吞周室,称帝而一天下,易如反掌。岂有安坐而能成事者乎?愿大王稍留意而熟思之。”

  时惠文王初杀商鞅,心恶游说之士,乃辞道:“孤闻毛羽不成,不能高飞。先生所言孤有志未逮,更俟数年,兵力稍足,然后议之。”苏秦乃退,复将古之三王五帝攻战而得天下之术,写成一书,凡十余万言。次日献上秦王,秦王虽然留质,绝无用苏秦之意。再谒秦相国公孙衍,衍忌其才,不为引进。

  苏秦留秦复岁余,黄金百镒俱已用尽,黑貂之裘亦敝坏,计无所出。乃货其车马、仆从,以为路资,提囊徒步而归。父母见其狼狈,骂辱之。妻方织布见秦来,不肯下机相见。苏秦时方饿甚,向嫂求一饭,嫂辞以无柴,不肯为炊。有诗为证:

  富贵途人成骨肉,贫穷骨肉亦送人。

  试看季子貂裘敝,举目虽亲尽不亲。

  苏秦见此光景,不觉坠泪。感叹道:“一时贫贱(上生+下心)知,妻不以我为夫,嫂不以我为叔,母不以我为子,皆我之罪也。”于是简书箧中,得太公阴符一篇,忽然醒悟道:“鬼谷先生曾言,若游说失意,只须熟玩此书,自有进益。”乃闭户探讨,务穷其趣,昼夜不息,夜倦欲睡,则引锥自刺其股,血流遍足。既于阴符有悟,然后又将列国形势细细揣摩。如此一年,天下大势如在掌中。乃自慰道:“秦有学如此,用以说人主,岂不能出其金玉锦秀,取卿相之位者乎?”遂谓其弟苏代、苏厉道:“吾学已成,取富贵如寄,二弟可助吾行资,出说列国。倘有出身之日,必当相引。”复以阴符为二人讲解,代与厉亦有省悟,乃各出黄金以资其行。

  苏秦复辞父母妻嫂,欲再往秦。十思想当今七国之中,惟秦最强,可以辅成一业。可奈秦王不肯收用,吾今再去倘复如,则何面复归故里?乃思一摈秦之策,必使列国同心协力,以孤秦势,方可自立。于是东投赵国。时赵肃侯在位,其弟公子成为相国,号奉阳君。苏秦先说奉阳君,奉阳君不喜,秦一去赵。北游于燕,求见燕文公,左右莫肯通达。居岁余,资用已尽,饥饿于旅邸。旅邸之人哀之,货以百钱,秦赖以济。

  适值燕文公出游,苏秦伏谒道左。文公问其姓名,知是苏秦。大喜道:“闻先生昔年以十万言献秦王,寡人心慕之,恨未得能读先生之书。今先生幸惠教寡人,燕之幸也。”遂回车入朝。召秦入见,鞠躬请教。苏秦奏道:“大王列在战国,地方二千里,兵甲数十万,车六百乘,骑六千匹。然比于中原,曾未及半乃耳。不闻金戈铁马之声,目不睹覆车斩将之危,安居无事,大王亦知其故乎?”燕文公答道:“寡人不知也。”苏秦又奏道:“燕所以不被兵者,以赵为之蔽耳。大王不知结好于近赵,而反欲割地以媚远秦,不愚甚耶!”苏秦此说,因秦相国公孙衍劝惠文王,西并巴蜀称王,以号召天下;魏国为商鞅所欺,兵败割地以和。今衍要列国悉如魏国,割地为贺,如有违者,即发兵伐之。时诸侯皆犹豫未决,故苏秦言及之。燕文公道:“然则,如何?”苏秦答道:“依臣愚见,不若与赵相亲。因而结连列国,天下为一,相与同心协力以御强秦。此百世之安也。”燕文公道:“先生合纵以安燕国,寡人所愿。但恐诸侯之心,各有所见,不昔为纵耳。”苏秦又道:“臣虽不才,愿面见赵侯,与定纵约。”燕文公大喜。资以金帛、路费,高车驷马,使壮士送苏秦至赵。适奉阳君赵成已卒,赵肃侯闻燕国送客来至,遂降阶而迎,道:“上客远辱,何以教吾?”苏秦答道:“秦闻天下布衣贤士,莫不高贤君之行义,皆愿陈忠于君前。奈奉阳君妒才嫉能,是以游士裹足而不进,卷口而不言。今奉阳君捐馆,舍臣故敢献其愚。忠臣闻保国莫如安民,安民莫如择交。当今山东之国惟赵为强,赵地方二千余里,带甲数十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数年。秦国之所最忌害者,莫如赵。然而不敢举兵伐赵者,畏韩、魏之袭其后也。故为赵南蔽者,韩、魏也。韩、魏无名山大川之险,一旦秦兵大出,蚕食二国,二国降则祸次于赵矣。臣尝考地图,列国之地,过秦万里。诸侯之兵,多秦十倍。设使六国合为一心,并力西向,何难破秦!今为秦谋者,以秦恐吓,诸侯必须割地求和。夫无故而割地是自破也,破人与破于人二者孰愈?依臣愚见,莫若邀列国君臣会于洹水(地在彰德府林县即安阳也),交盟定誓结为兄弟,联为唇齿。秦攻一国,则五国共救。之如有败盟背誓者,诸侯共伐之,秦虽强暴岂敢以孤国与天下之众争胜负哉!”赵肃侯答道:“寡人年少,立国日浅,未闻至计。今上客欲纠合诸侯以拒秦,寡人敢不敬从。”乃佩以相印,赐以大第,又以师车百乘,黄金千镒,白璧百双,锦千匹,使为绣纵约长。

  苏秦乃使人以百金往燕,偿旅邸人之百钱,正欲择日起程,历说韩、魏诸国。忽赵肃侯召苏秦入朝,有急事商议。苏秦慌忙来见肃侯。肃侯道:“适边吏来报,秦相国公孙衍出师攻魏,擒其大将。龙贾斩首四万五千,魏王割河北十城以求和。衍又欲移兵攻赵,将若之乎?”苏秦闻言,暗暗吃惊。秦兵若果然到赵,赵君必然亦效魏求和,合纵之计不成矣。正是人急计生,且答应过去,另作区处。乃故作安闲之态,拱手答道:“臣度秦兵疲敝,未能即至。万一来到,臣自有计退之。”肃侯道:“先生且暂留敝邑,待秦兵果然不到于赵,方可远离。”这句话正中苏秦之意,遂应诺而退。

  苏秦回至府第,唤门下心腹叫做毕成至于密室,分付道:“吾有同学故人名曰张仪,字余子,乃大梁人氏。我今与汝千金,汝可扮作商贾,变姓名为贾舍人前往魏邦,寻访张仪。倘相见时,须如此如此。若到赵之日,又须如此如此。汝可小心在意。”贾舍人领命,连夜往大梁而行。

  话分两头,却说张仪自离鬼谷归魏,家贫,求事魏惠王不得。后见魏兵屡败,乃挈其妻去魏游楚。楚相国昭阳留之,为门下客。昭阳将兵伐魏,大败魏师,取襄陵等七城。楚威王嘉其功,以和氏之璧赐之。

  何谓和氏之璧?当初楚厉王之未年,有楚人卞和得玉璞于荆山,献于厉王。王使玉工相之,曰石也。厉王大怒,以卞和欺君,别其左足。及楚武王即位,和复献其璞玉。玉人又以为石,王怒别其右足。及楚文王即位,卞和又欲往献,奈双足俱废不能行动,乃抱璞于怀,痛哭于荆山之下。三日三夜泪尽,继之以血。有晓得卞和的,问道:“汝再献再别,可以止矣。尚希赏乎,又何哭为?”卞和道:“吾非为求赏也,所恨者本良玉而谓之石。本贞士而谓之欺,是非颠到,不得自明。是以悲耳。”楚文王闻卞和之泣,乃取其璞使玉人剖之,果得无瑕美玉。因制为璧,名曰和氏之璧。今襄阳府南漳县荆山之颠有池,池旁有石室,谓之抱玉岩,即卞和所居泣玉处也。

  楚王怜其诚,以禄给卞和终其身。此壁乃无价之宝。只为昭阳灭越败魏,功劳最大,故以重宝赐之。昭阳随身携带,未尝少离一日。

  昭阳出游于赤山,山在襄阳府宜城县,四方宾客从行者百人。那赤山下有深泽,相传姜太公曾钓于此。瀒边建有高楼,众人在楼上饮酒作乐。及至半酣,宾客慕和璧之美,请于昭阳求备观之。昭阳命守藏竖立车箱中,取出宝椟至前,亲自启钥,解开三重锦袱。玉光烁烁,照人颜面。宾客次第传观,无不极口称赞。昭阳笑谓客道:“诸君虽甚称其色之美,可知此王之宝的在何者?”诸客皆道:“某等实为未晓,请相君并一教之。”昭阳道:“此玉置于暗处,自然有光。又能却尘埃辟邪魅,名曰夜光之璧。若置之座间,冬月则暖,可以代炉。夏月则凉,百步之内蝇纳不入。故又名曰辟寒璧、辟暑璧、辟虫璧。有此数般奇异,他玉不及,所以为至宝。非徒取其光润无瑕而已。”

  正赏玩谈论间,左右报言:“潭中有大鱼跃起。”昭阳起身,凭栏而观,众宾客一齐出看,那大鱼又跃起来。足有丈余,群鱼从之,摆舞跳跃。俄然云起,东北大雨将至。昭阳分付收拾转程,守藏竖欲取和璧置椟,已不知传递谁手,竟不见了。

  乱了一回,昭阳回府,教门下客捱查盗璧之人。门下客道:“张仪赤贫,素无行,要盗璧如非此人。”昭阳亦心疑之。使人执张仪,笞掠之,要他招承。张仪实不曾盗,如何肯服。笞至数百遍体俱伤,奄奄一息。昭阳见张仪垂死,只得释放。傍有可怜张仪的,扶仪归家。其妻见张仪困顿模样,垂泪而言道:“予今日受辱,皆由读书说所致。若安居务农,宁有此祸耶?”仪张口向妻使视之,问道:“吾舌尚在乎?”妻笑道:“尚在。”张仪道:“舌在是本钱,不愁终困也。”

  原来那璧却被他人所盗,后昭阳悬千金之赏,购求此璧。盗者不敢出献,乃怀之入赵,得五百金货于赵惠文王内侍缪贤,其璧遂入于赵。时秦昭襄王闻玉工言,遂命客卿胡伤诈以西阳十五城,易赵之所得和璧。赵王使蔺相如赍璧入秦相易,秦王不言易城之事,相如乃使从人从间道完璧归赵。故后人又称为赵氏连城之璧,以其价值连城耳。有诗为证:

  赵氏连城壁,由来天下传。

  送君还旧府,明月满前川。

  其后秦并六国,璧遂入于秦。始王既定天下为三十六郡,号称皇帝。召良工琢和氏之璧,为传国玉玺。命李斯篆八字于上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此和璧之始终,如此那张仪在楚将息,半愈复还魏国。贾舍人至魏之时,张仪才回魏半年矣。闻苏秦说赵得意,正欲往访。偶然出门,恰遇贾舍人休车于门外,相问闻知,从赵来。遂问:“苏秦为赵相国,信果真否?”贾舍人道:“先生何人,得无与吾相国有旧那?何为问之?”仪告以同学兄弟之情,贾舍人道:“若是何不往游相国,必当荐扬。吾贾事已毕,正欲还赵,若不弃嫌微贱,愿与先生同载。”张仪欣然从之。不知张仪至赵何如?且于下文解。

  澹游子评

  何首乌儿服之能痊刖疾,必无是理,此乃演说耳。然至于根有成形,得之亦不易也。按《本草》所云:首乌别名九真藤。昔有老人姓何,见藤夜交,采其根食之,自发变黑,因名。比大能补益。大者剖开,中有鸟兽山狱之形,亦神物也。其物五十年如拳大,号山奴。服之一年,髭髭青黑。百年如碗大,号山哥。服之一年,颜色红悦。百五十年,如盆大,号山伯。服之一年,齿落重生。二百年如斗大,号山翁。服之一年,颜如童子,行及奔马。三百年如栲栳大,号山精。服之一年,延龄益算,纯阳之体,久服成地仙。据传所云山精者,乃大耳,亦未载有成人形者,则置为乏不根之说也。一日传闻里中人发土,取枯篓根得一小儿形,面目发鬓宛尔,一手掩胸,一手屈垂,两足十指无不克肖。其苗从儿头顶出。观者若堵,余亦乘兴一至。其所谛视之,俱如所传言,始信古人传奇不诬。不尔东村又闻得一篓根儿,较前更大,所论皆同,然未闻有首乌儿也。一日与金陵人李某闲论,说及此事,彼乃告以某年间肆业称李,有乡农携其所谓首乌儿者约长五寸许,面目手足等无不备具。更有奇处,外肾阴茎井井与孩提不异。请价五星甚廉,金陵人太吝,约半欲酬而不可,遂去。后闻货与姑苏医士,士复酬与世家,价无算也。金陵人至今追悔无及。然后知天地间灵异真有,不可概置为寓言言焉。今有卖田宅以鬻仕,为无才学故也。至如苏秦既从异人传习,兼此质地聪敏,可以登青云,为何有然,亦必欲变卖家产,为咨身费用,求仕常例是然,有母嫂妻子力阻,他日生计无聊后悔等语,有自来矣。

  语云:人似离乡草。今之业手技、医卜、星相、九流、商贾等皆抛离乡土,往他所经营而幸得富足者,或不幸终贫贱者。如吾儒宗夫子,亦汲汲问津往来列国,以冀道行者。鄙谚云:远处僧人看好经,总是喜远不喜近,喜生不喜熟,各不知底里,各不尽履历。犹今之业医者,东闻西术神妙,西又慕东方脉高深,及询两方本近则又各相诋议,其本末丑拙,虽近处果有佳博,情愿甘心不学。无述人殷殷敦厚求教,再不肯就近地高明诊治。这是人情之常。夏商周尚尔,不肯用近处人才。如苏秦之不得见用于周显王。左右之不肯保举者,皆因居近,易知其祖贯履历,乃穷巷卷枢之人耳。若以斯言为迂,请悉时下便分。

  须知苏秦至秦国,商鞅已亡。不是今人俱同声凿凿,以苏秦至秦国投鞅,求鞅而以鞅忌其才,不肯荐举等事。望空播弄为实,苏秦之时运未至,故六国之时运未去。所以适值秦王初杀卫秧,迸游说之时似属天数。假使苏秦一至秦国,即为重用,则张仪之后运何来?而六国由斯逡巡而衰矣。何则?盖六国无人议及合纵之策,而秦国反增一辩士故也。虽然当日不用苏秦,而秦国亦强。六国用苏秦,仍为秦并,此无他。如今之兄弟不欲合家共力以兴,而反私心猜忌,必欲违悻父母,各析门户。始已是以深叹,后世张公义九世同居之心,能胜六国之君。岂惟六国之君为然,而亦能胜天下万世之心哉?

  卞和之玉,虽有可贵数端,然尤有深贵者。在如和答傍人数语曰:“吾非求赏,恨良玉为石,贞士为欺,是非颠到,不得明白。”等是。张仪以舌在是本,答妻子于困辱之后,虽强为笑,解然心中,已具成见,不为鬼谷先生亏辱尔。

  张仪被辱归魏半年,正是无聊落寞之时,故旧之心早萌于胸,若有半分一丝可假人为事者,颐望倍常,故闻从赵来,即亟问苏秦真实,并直欲往候,虽秦计巧,亦仪久渴思饮故也。至是任其掇拾、播弄,懵焉不知,况同一师授,同一狡狯,直至贾舍人辞告,方知袖里传云:“大旱之望云霓也。”易于感动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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