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齐悼惠王刘肥传

白话汉书 作者:汉·班固


  高帝生有八子,即吕后生惠帝,曹夫人生齐悼惠王刘肥,薄姬生文帝,戚夫人生赵隐王刘如意,赵姬生淮南厉王刘长,诸姬生赵幽王刘友、赵共王刘恢、燕灵王刘建。

  齐悼惠王刘肥,其母乃高祖未发迹时的姘妇。

  高祖六年被立为王,辖七十多城。

  百姓中凡说齐国语言的,都随地割属齐国。

  惠帝二年,齐王入京朝见。

  惠帝与齐王在太后面前宴饮。

  惠帝认为齐王是兄长,就依家人礼节将他置于上位。

  太后对此很生气,令人斟两卮鸠酒放在桌前,令齐王为自己祝寿。

  不料齐王起身,惠帝也随之起身想一同替太后祝寿。

  太后害怕误伤惠帝,便起身将两卮鸠酒掀翻。

  齐王认为其中必有原故,不敢继续饮酒,假装酒醉离去。

  后听说太后掀的是两杯鸠酒,齐王十分忧虑,自以为不能从长安脱身回齐国了。

  他的内史士说:“太后只生有惠帝和鲁元公主。

  现王有七十多城,而公主只拥有几座城。

  若王诚心献出一郡作为公主的领地,太后必定高兴,大王就无祸患了。”于是齐王献出城阳郡以尊奉鲁元公主为其太后。

  吕太后高兴地答应了,就在齐王住地置酒畅饮然后让齐王回国。

  此后过了十三年,齐王去世,其子襄继位。

  齐哀王襄,惠帝六年继嗣册立。

  第二年,惠帝驾崩,吕太后称制。

  元年,吕太后以其兄之子郦侯吕台为吕王,割齐之济南郡为吕王的封地。

  第二年,哀王之弟章入朝宿卫,高后封其为朱虚侯,将吕禄的女儿嫁给他。

  四年后,又封刘章之弟兴居为东牟侯,一同在长安宿卫。

  高后七年,高后割齐之琅笽郡,立营陵侯刘泽为琅笽王。

  这年,赵王友被幽禁死于官邸,三个赵王都被废黜。

  高后立诸吕为三王,专权用事。

  当时,刘章年方二十,有气力,每因刘氏失去权位而愤愤不平。

  他曾经入宫侍奉太后宴饮,太后令他担任筵席上酒吏。

  刘章自己请求说:‘臣是将门之子,请准许按军法执行监酒。”太后说:“可以。”当喝得有点醉意时,刘章进献歌舞,说“:请让我为太后唱支耕地歌。”高后把他看作是小孩,笑道:“你父亲才知道耕田,你生下来便是王子,怎么知道耕田呢?”刘章说“:臣知道。”太后说“:你就为我说说耕田吧。”刘章说:“地要深耕,种子要密播,插上的秧苗要稀疏,杂草要用锄头除去。”太后听了默默不语。

  过了一会,诸吕中有一人喝醉,避酒而逃。

  刘章上前拔剑把他杀了,然后回来报告说:“有一人避酒而逃,臣谨按军法斩之。”太后左右的人大惊。

  既然允许他按军法监酒,也就无法治他的罪。

  酒会因此结束。

  从此,吕氏族人都畏惧刘章,即便是那些大臣也仰仗他。

  刘氏声势稍振。

  这以后的第二年,高后驾崩,赵王吕禄为上将军,吕王产为相国,都居长安城中,聚集兵力来威胁大臣,想要作乱。

  刘章因娶吕禄之女为妻而知道他们的阴谋,就派人暗中向其兄齐王报告,让他起兵向西进发,朱虚侯、东牟侯与想要中兴刘氏的一些大臣在长安为内应,以铲除诸吕,并立齐王为帝。

  齐王听到此计,与其舅驷钧、郎中令祝午、中尉魏勃暗中计划发兵。

  齐相召平听说此事,就发兵围住王宫。

  魏勃骗召平说“:大王要发兵,却没有朝廷调兵的虎符,因而相君包围王宫,很好。

  请让我替你领兵围住王宫。”召平信了他,就命魏勃统领军队。

  魏勃取得兵权后,即移师包围相府。

  召平说:“哎,正是道家所说:‘当断不断,反为其乱。’”于是自杀。

  齐王便以驷钧为相,魏勃为将,祝午为内史,出动全国所有军队,并派祝午骗琅笽王说:“吕氏作乱,齐王要起兵去诛灭他们。

  齐王自以为年纪尚小,不懂军事,愿将全国委托大王。

  大王在高帝时即为将军,能征善战。

  齐王不敢离开自己的军防,派臣前来恭请大王前往临淄同他相会议事,并一同发兵向西平定关中之乱。”琅笽王相信了他的话,就驱车急驰去见齐王。

  齐王和魏勃因此软禁了琅笽王,而派祝午去将其军队全部动员起来,一并让齐王统率。

  琅笽王刘泽受骗不能回国,便向齐王说“:齐悼惠王是高帝长子,究其根本,大王是高帝的嫡长孙,理应继位为帝。

  现诸大臣犹豫不定,我在刘氏中年纪最大,大臣们应当待我去决定大计。

  今大王留我没用,不如让我入关议事。”齐王信以为然,准备了很多车辆欢送琅笽王。

  琅笽王出发后,齐王向西发兵攻打吕国的济南,还发书给各诸侯王,说“:高帝平定天下,分封诸子弟为王。

  悼惠王去世后,惠帝派留侯张良立臣为齐王。

  惠帝驾崩后,高后专权用事,且年纪大,听任诸吕擅自废除高帝所立的侯王,还杀了三赵王,灭掉了梁、赵、燕,为分封诸吕为王,而把齐地分成四国。

  忠臣忠言劝谏,但皇上被乱臣迷惑而不听。

  现在高后驾崩,皇上年纪尚小,不能治理天下,自然依仗大臣诸侯。

  但现今诸吕擅自高官厚爵,聚兵作威作福,胁持列侯、忠臣,假传圣旨号令天下,国家因此很危险。

  寡人率兵入关,就是为了铲除那些不当为王而为王的人。”朝廷闻讯,相国吕产就派大将军颍阳侯灌婴率兵攻齐。

  灌婴率部到达荥阳后,私下盘算:“诸吕领兵在关中想要危害刘氏而自立为王,我现在如击破齐而回返朝廷,那是增加吕氏的势力。”于是将军队驻扎在荥阳,派人通告齐王和诸侯们,约定互相联合,以待吕氏的变故,然后一齐诛杀他们。

  齐王听到此讯,便屯兵在齐国西部边界,以待时机。

  吕禄、吕产想要作乱,朱虚侯刘章与太尉周勃、丞相陈平等一起把他们诛灭。

  刘章首先斩吕产,太尉周勃等杀尽诸吕。

  这时,琅邪王也从齐国来到长安。

  大臣们商议要立齐王为帝。

  但琅邪王说“:齐王之舅驷钧残暴横戾,简直像只老虎戴了顶帽子,因为吕氏的缘故几乎扰乱天下。

  今又立齐王,那是要再度培植一批吕氏。

  代王母亲薄氏是忠厚的正人君子,且代王是高帝如今尚健在的亲生儿子中最年长的。

  立高帝的儿子为帝,名正言顺,从他母家的人善良而言,大臣可以高枕无忧。”于是大臣们商量迎立代王为帝,而派刘章把诸吕被诛的事告诉齐王,令他收兵回国。

  灌婴在荥阳,听说魏勃原先唆使齐王谋反,诸吕被诛后,又撤回齐兵,便派人找来魏勃加以责问。

  魏勃说“:失火的人家,哪里顾得上先报告家长然后再去救火呢?”说完退后站立,两腿吓得直打哆嗦,害怕得说不出第二句话。

  灌将军仔细地打量他,笑道:“人家都说魏勃很勇敢,其实不过是一狂妄的庸人罢了。

  有何作为呢?”便释放了他。

  魏勃的父亲因擅长鼓琴得见高皇帝。

  魏勃少时想求见齐相曹参,因家贫无法自我通达,便常常独自一人早晚洒扫齐相舍人的门外。

  这个舍人很奇怪,暗中观察,终于发现是魏勃。

  魏勃说:“我希望拜见相爷,苦于无法得见,因此替您洒扫,想请您引见。”于是舍人把魏勃引见给曹参。

  曹便留他为舍人。

  一次魏勃替曹参驾车,谈论事情,曹认为他很贤能,便向悼惠王推荐他。

  魏勃因而得到悼惠王的召见,被任为内史。

  起初,悼惠王是可以自己任命二千石的官员的。

  悼惠王逝世,哀王继位,魏勃专权用事,权势重于齐相。

  齐王罢兵回国后,代王被立为帝,即文帝。

  文帝元年(前179),文帝将高后时割自齐国的城阳、琅邪、济南郡归还齐国,而迁升琅邪王为燕王,加封朱虚侯、东牟侯各二千户,黄金千两。

  这年,齐哀王去世,其子文王则继嗣。

  他在位十四年后去世,无子,国除。

  城阳景王章,文帝二年以朱虚侯身份与东牟侯兴居一同被立为王,二年后去世,其子共王喜继嗣。

  文帝十二年,改任淮南王,五年后又重任城阳王,计在位三十三年后去世。

  其子顷王延继嗣,在位二十六年去世。

  其子敬王义继嗣,在位九年去世。

  其子惠王武继嗣,在位十一年去世,其子荒王顺继嗣,在位四十六年去世。

  其子戴王恢继嗣,在位八年后去世。

  其子孝王景继嗣,在位二十四年去世。

  其子哀王云继嗣,在位一年去世,无子,国绝。

  后来,成帝又立刘云的兄弟俚为城阳王,王莽时,封国绝。

  济北王兴居最初以东牟侯的身份与大臣们共立文帝于代邸,说:“诛吕氏,臣没有功劳,请让我和滕公去清除宫中的人。”于是他们将少帝赶出皇宫,恭迎文帝入宫。

  当初诛杀诸吕时,朱虚侯刘章的功最大,大臣们许诺将原有赵地封立他为王,将原有梁地封立兴居为王。

  但文帝登基后,听说二人最初想立齐王为帝,便不奖赏他们的功劳了。

  第二年,文帝分封子弟王,才割齐地两郡册立刘章、刘兴居。

  因此,他们二人认为失去了应有的王位,被剥夺了功劳。

  一年后,刘章去世,而匈奴大举入侵边境。

  汉军发兵反攻,由丞相灌婴率军攻击,文帝也亲临太原督阵。

  刘兴居趁机发兵反叛。

  皇上闻讯,回师长安,派棘蒲侯柴将军击败俘虏了济北王。

  济北王自杀,国除。

  文帝怜悯济北王因叛乱以至自身灭亡,第二年,尽封悼惠王诸子罢军等七人为列侯。

  到十五年,齐文王去世,无子。

  这时悼惠王的后代尚有城阳王健在。

  文帝怜悯其嫡嗣灭绝,便将齐分为六国,尽立前所封为列侯的悼惠王诸子中尚健在的六人为王。

  齐孝王将闾以杨虚侯身份册立,济北王志以安都侯身份册立,淄川王贤以武成侯身份册立,胶东王雄渠以白石侯身份册立,胶西王..以平昌侯身份册立,济南王辟光以扌力侯的身份册立。

  文帝十六年,六王同日被册立。

  十一年后,即景帝三年,吴楚造反,胶东、胶西、淄川、济南王都发兵响应,并想与齐同反汉朝。

  但齐孝王犹豫不定,守住王城没听他们的。

  胶西、胶东、淄川三国便发兵围攻齐。

  齐王派路中大夫去告诉天子。

  天子又命其返回报告齐王,坚守城池,汉兵很快就攻破吴楚。

  当路中大夫回到齐国时,三国的军队团团围着临淄。

  他无法进入城中,反被三国的将领劫持,并定下盟誓说:“你要反过来说汉兵已被打败,齐国赶紧向三国投降。

  否则,你将被杀。”他答应了他们来到城下,望着齐王说:“朝廷已派兵百万,由太尉周亚夫率领击破吴楚,正领兵前来救援齐国,齐国一定要坚守城池,不要投降。”三国将领把路中大夫杀了。

  齐国起初被三国围得很急,便暗中同三国谈判,只是条件尚未谈妥,这时路中大夫从朝廷返回。

  大臣又再劝齐王不要投降三国。

  不久汉将栾布、平阳侯等领兵攻破三国之兵,解除了其对齐国的包围。

  后来,朝廷听说齐王曾与三国有勾结,想移师伐齐。

  齐王恐惧了,饮毒药自杀。

  胶东、胶西、济南、淄川诸王都被诛杀,国除。

  只有济北王还健在。

  齐孝王自杀的消息景帝听说后,认为齐王最初并无叛逆之心,因受胁迫才和三国勾结,并非齐王之过。

  因此立齐太子寿为齐王,即懿王。

  他在位二十三年而死,其子厉王次昌继嗣。

  厉王之母乃纪太后,她把她兄弟之女嫁给厉王为后,但厉王不爱此女。

  纪太后却想让她纪家累世宠贵于王宫,便命她的长女纪翁公主入居王室以肃整后宫妃嫔,想以此让厉王爱纪氏女。

  不料厉王因此和他的姊姊翁发生奸情。

  齐国有一宦官叫徐甲,入京侍奉汉皇太后,皇太后有一爱女叫修成君,虽不是刘氏生,但太后很疼爱。

  修成君有一女儿娥。

  太后想把娥嫁给诸侯,徐甲就请求出使齐国,使齐王上书求娥为后。

  皇太后很高兴,派徐甲出使齐国。

  主父偃知道徐甲出使齐国是为了让齐王迎娶王后,也对徐甲说:“如果事情成功,希望也提及我的女儿,说她愿意充任齐王后宫的妃嫔。”徐甲到齐将此事说明,纪太后大怒“:齐王已有王后,后宫的妃嫔也完备。

  况且徐甲原本齐地一贫民,当了宦官入京供奉朝廷,没做一件有益的事,现在竟敢来扰乱我王家。

  那主父偃是什么人?居然想把他女儿送入后宫。”徐甲觉得很没面子,回京报告皇太后说:“齐王愿意娶娥为后,但有一害处,恐怕像燕王一样。”燕王因为同他姊妹通奸,后事发而死。

  所以徐甲以此来劝太后。

  太后说“:不要再说嫁女给齐王的事了。”齐王乱伦的事由此蔓延而来,连天子也知道了,主父偃也因此同齐王有嫌怨。

  主父偃正受天子的宠信干预政事,便对皇上说:“齐临淄有十万户,每天市场的租税就有千金,百姓殷实富有,超过长安,这样的地方,不是天子的子弟或爱子不能受封。

  现齐王和皇室亲属关系越来越疏远了。”接着一一叙说吕太后时期,齐王想要造反,吴楚之乱时,齐孝王也几乎谋反,现在又听说齐王和他姊姊有乱伦之事。

  于是武帝任命主父偃为齐相,调查此事。

  主父偃到齐国后,就紧急审问齐王后宫那些帮助齐王和他姊姊纪翁女通奸的宦官,且使他们的供词与齐王均有牵连。

  齐王年纪轻,害怕因犯罪而被法吏拘捕诛戮,于是服毒自杀。

  这时赵王恐惧地看到,主父偃一出任齐相就废绝了齐国,担忧他逐渐离间刘氏宗室的情谊,于是上书告发主父偃贪污受贿及心地不端。

  天子便因此拘囚主父偃。

  公孙弘说“:齐王因他而忧惧而死,且无后,不诛主父偃无以平复天下人的不满。”主父偃因此被杀。

  齐厉王在位五年而死,国除。

  济北王志,吴楚造反之初,也与他们有勾结,但后来坚守城池,没有发兵反叛。

  因此事后没有被诛,改任淄川王。

  元朔年间,齐国灭绝。

  悼惠王的后代只有二国:城阳、淄川。

  淄川国地近齐国。

  武帝因为悼惠王的冢园在齐国,就割临淄东部围绕悼惠王的城邑,全部划归淄川国,以示奉悼惠王的祭祀。

  刘志在位三十年而死,即懿王,其子靖王建继嗣。

  他在位二十年而死,其子顷王遗继嗣。

  他在位三十五年而死,其子思王终古继嗣。

  五凤年间,青州刺史上奏终古指使其爱奴与八子及诸侍婢通奸。

  终古有时参与他们的苟且勾当,有时在白天指使他们裸露形体,像犬马般地交配,而他则在现场观看。

  当生下了孩子,终古就说:“淫乱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派人除掉生下的孩子。”这事传到丞相御史的耳中,也上奏终古位居诸侯王,却下令安置侍妾八子,职位比得上六百石的官吏,使他因而广嗣重祖。

  而终古的禽兽行为,乱君臣夫妇之别,悖逆人伦,请皇上把他逮捕。

  皇上因而下诏削减终古所辖地区的四个县。

  终古在位二十八年去世,其子考王尚继嗣。

  他在位五年去世,其子孝王横继嗣,他在位三十一年去世,其子怀王交继嗣。

  他在位六年去世,其子永继嗣,到王莽时绝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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