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李筌的《太白阴经》

隋唐军事 作者:郭绍林 著


  《太白阴经》是唐中叶李筌所著的一部兵书,全称是《神机制敌太白阴经》。今日容易见到的是两个清朝版本:先是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影印出版,编入第726册;后是《守山阁丛书》本,上海商务印书馆编入《丛书集成初编》,1935年开始影印出版,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重印,编为第943、944册。《四库全书》本只有八卷,《提要》说李筌"里籍未详,惟《集仙传》称其仕至荆南节度副使、仙州刺史";"又《神仙感遇传》曰:'筌有将略,作《太白阴符》十卷,入山访道,不知所终'";又说《唐书·艺文志》、《宋史·艺文志》皆著录为十卷。《守山阁丛书》本正好十卷,同《四库全书》本相比,多出李筌的《太白阴经序》、《进太白阴经表》以及阵图等等内容,错字较少,句子完整,大体通顺可读。《进太白阴经表》称:"臣筌少室书生,才非武职,敢越樽俎,辄述兵书,……凡一百篇,勒成十卷。……言无文饰,理探玄微。十载修成,四方兵起,识者以为济时之用。"篇末署:"乾元二年四月二十八日正议大夫、持节幽州军州事、幽州刺史并本州防御使、上柱国臣李筌上表。"据此可知李筌曾在河南嵩山少室山隐居读书,唐玄宗天宝十载(751)完成《太白阴经》一书,四年后安史之乱爆发,遂于乾元二年(759)上表唐肃宗,希望该书能对平定叛乱派上用场。《太白阴经序》称:"承帝命,欲备清览,敢昧死以进。唐永泰四年秋河东节度使都虞候臣李筌撰。"(《太白阴经》卷首)永泰是唐代宗的年号,只有两年(765-766),没有永泰四年,此前唐肃宗的至德、乾元、上元和唐代宗的宝应、广德等年号,都没有四年,李筌应该不会弄错,只能是传抄者弄错。看来在全国乱糟糟的形势下,唐肃宗没有重视他这本书,并且弄丢了;安史之乱平定后,唐代宗了解到这个信息,才责成他再次呈上。李筌在《表》和《序》中对自己仕宦履历的交代,补充了《四库提要》的不足。

  《太白阴经》吸收并演绎了前人的一些说法,但自己的说法仍占主导地位。该书论军事,不仅从政治、经济、天文、地理、人才、庙谋、战略、奖惩、纪律等等宏观方面予以分析评论,而且从战阵、战术、技巧、军器、战马、设备、医疗、娱乐、食宿、军仪等等细节方面加以具体述说,旁及祭祀等迷信活动,因而内容庞杂,甚至矛盾抵牾。这里依据《守山阁丛书》本,对李筌军事思想的几个重要侧面予以介绍评析。

  一、 道德仁义、奇谋诡道同战争的关系

  关于道德仁义、奇谋诡道同战争的关系,李筌的见解是矛盾抵牾的。在原则上,他认为道德仁义是战争的最高境界,统治者奉行道德仁义,就可以无往不胜,造福百姓,天下归心;不奉行道德仁义,仅仅凭借兵强马壮,运用奇谋诡道,即使称王称霸,也不能赢得人心,长期奏效。他在很多篇章中申说这个看法。《主有道德篇》把历史分作每况愈下的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崇尚道德的三皇五帝时期,"三皇得道之统,立于中央,神与化游,以抚四方,天下无所归其功;五帝则天法地,有言有令,而天下太平,君臣相让其功"。第二个阶段是奉行仁义的夏、商、西周时期,"道德废,王者出,而尚仁义"。第三个阶段是推崇智谋的春秋时期,"仁义废,伯(霸)者出,而尚智力"。第四个阶段是凭借强势运用诡术的战国时期,"智力废,战国出,而尚谲诈"。四个阶段,崇尚不同,军事后果亦不同,"以道胜者帝,以德胜者王,以谋胜者伯,以力胜者强"。他看到春秋五霸和战国七雄的最终下场,主张奉行道德仁义,"强兵灭,伯兵绝,帝王之兵前无敌"。(《太白阴经》卷1)《善师篇》又说:"兵非道德仁义者,虽伯有天下,君子不取。……盖兵者凶器,战者危事,阴谋逆德好用凶器,非道德忠信,不能以兵定天下之灾,除兆民之害也。"(《太白阴经》卷2)《贵和篇》又说:"先王之道,以和为贵。贵和,重人,不尚战也。……夫有道之主,能以德服人;有仁之主,能以义和人;有智之主,能以谋胜人;有权之主,能以势制人。战(原作'见',据四库本校改)胜易,和胜难。……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太白阴经》卷2)李筌的这些说法用意是良好的,但实际上很难贯彻。他对历史阶段的划分违背了进化的原则,对远古时期作了理想化的想象。"三皇五帝"时期的军事和战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实际上并不清楚。假如那个时代十全十美,为什么这种状况不延续下来?难道是由那些不喜欢道德仁义的人人为地改变了历史的走向?道德是个历史的范畴,随着社会的发展而更新变化其内容,战争有所谓"武德"的问题,也有正义与非正义的性质问题,为着正义战争的所作所为应该有恰当的道德评判。《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公元前638年)记载宋楚泓(在今河南省柘城县西)之战,宋襄公对付楚军,不是利用有利时机,而是突出仁义原则,主张"不鼓不成列"(楚军渡泓水,尚未排成行列,宋襄公庶兄子鱼任司马,建议出击,宋襄公认为不仁义,予以拒绝),"不重伤,不禽二毛"(不再杀伤已经负伤的敌兵,不擒获头发斑白的年老敌兵),结果宋军被楚军打得大败,宋襄公大腿受伤,次年身亡。这种"宋襄之仁"一直受到人们的嘲笑,可见迂腐的道德论不适应战争的需要。

  同时,李筌以相当的篇幅论述奇谋诡道对于克敌制胜的巨大作用,这是他占主导地位的思想,因而著为书籍,"其奇谋诡道,论心术则流于残忍,以为不如此则兵不振"(《太白阴经》卷首《太白阴经序》),并将著作命名为《神机制敌太白阴经》。书名的含义是什么?他在《进太白阴经表》中解释说:"《太白阴经》者,记行师用兵之事也。""太白主兵,为大将军,阴主杀伐,故用兵而法焉。"(《太白阴经》卷首)在《太白金星占》中又说:"太白,一名长庚,西方,金德,白虎之精。……太白主兵马,为大将军,为威势,为割断,为杀伐。"(《太白阴经》卷8)另外,"阴"相对于"阳"而言,指隐秘的东西。因此,所谓《神机制敌太白阴经》,也就是《克敌制胜的奇谋诡道》或《兵家秘典》。

  奇谋诡道有多种。李筌在《国有富强篇》中笼统地说:"兵不法谋不足以成其强。……国愚则智可以强国,国智则力可以强人。用智者可以强于内而富于外,用力者可以富于内而强于外。"(《太白阴经》卷1)在《沉谋篇》中,他又说:"谋藏于心,事见于迹,心与迹同者败,心与迹异者胜。兵者诡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心谋大,迹示小,心谋取,迹示与。……湛然若玄元(玄元即道)之无象,渊然若沧海之不测。……夫竭三军气、夺一将心、疲万人力、断千里粮,不在武夫行阵之势,而在智士权算之中。……方寸之心,能易成败。"(《太白阴经》卷2)在《术有阴阳篇》中,他揭示出辅助战争整垮敌国的系统计谋:"用计谋者,荧惑敌国之主。阴移谄臣,以事佐之。惑以巫觋,使其尊鬼事神。重其彩色文绣,使贱其菽粟,令空其仓庾。遗之美好,使荧其志。遗之巧匠,使起宫室高台,以竭其财、役其力、易其性。使化改淫俗,奢暴骄恣,贤臣结舌,莫肯匡助。滥赏淫刑,任其喜怒,政令不行,信卜祠鬼,逆忠进谄,请谒公行,而无圣人之政。爱而与官,无功而爵,未劳而赏,喜则赦罪,怒则肆杀。法居而自顺,令出而不行。信蓍龟卜筮、鬼神祷祠,谗佞奇技行于门户。其所谓是者皆非,非者皆是。离君臣之际,塞忠谠之路。然后淫之以色,攻之以利,娱之以乐,养之以味。以信为欺,以欺为信,以忠为叛,以叛为忠。忠谏者死,谄佞者赏。令君子在野,小人在位,急令暴行,人不堪命:所谓未战以阴谋倾之。其国已破矣,以兵从之,其君可虏,其国可隳,其城可拔,其众可溃。"(《太白阴经》卷1)这些阴谋诡计当然不能划归到仁义道德的范畴中,但属于政治家军事家的韬略计策,与战争的成败息息相关,肯定抑或否定,应该根据其所服务的目的加以判定。奇谋诡道是兵书不可或缺的内容,不管李筌如何估价道德仁义和奇谋诡道同战争的关系,他都不得不辟出相当的篇幅介绍这些坏心术的做法。

  二、 天道、地势同战争的关系

  关于天道同战争的关系,从主流方面来看,李筌继承了前代兵家的唯物主义思想,认为天道同战争不相干。《天无阴阳篇》是他阐述这一观点的专文。他说:"天圆地方,本乎阴阳","万物因阴阳而生之","阴阳之于万物有何情哉?""若水火有情,能浮石沉木、流金坚土,则知阴阳不能胜败存亡、吉凶善恶明矣"。"寄胜于天道,无益于兵也","天道于兵有何阴阳哉"!"凡天道鬼神,……不可以决胜负,不可以制生死"。这是说天地万物由阴阳生成,但阴阳对于万物却是公正无私的;天道阴阳和战争无关,不能使败者转胜、亡者得存,也不能使凶者化吉、恶者变善。李筌基于这样的看法,进一步认为要想打胜仗,不能指望占卜祭祀和观测天象等迷信手段,只能利用"人谋",即任用人才,依靠法令,利用赏罚。他引用姜太公的话说:"任贤使能,不时日而事利;明法审令,不卜筮而事吉;贵功赏劳,不禳祀而得福。"他列举种种抛弃人谋而依赖天道的现象,认为都是徒劳无益的:"无厚德占日月之数,不识敌之强弱而幸于天时,无智无虑而候于风云,小勇小力而望于天福,怯不能击而恃龟筮,士卒不勇而恃鬼神,设伏不巧而任向背。"他引范蠡的话说:"天时不作,弗为。"但他把"天时"的概念赋予了唯物主义的内涵:"天时为敌国有水旱灾害、虫蝗霜雹荒乱之天时,非孤虚向背之天时也。"(《太白阴经》卷1)所谓"孤虚",指古人以天干为日,地支为时,占卜推算日时不全,即为孤虚,不利。所谓"向背",指古人把地势分为正面和背面,以决定利用或废弃。地势虽由天设,但属于地理,李筌有《地无险阻篇》专论地势,这里把向背划归天道一并论述,显得逻辑混乱。李筌关于天道同战争关系的唯物主义见解,在《太白阴经》整本书中并没有彻底贯彻,他甚至辟出比《天无阴阳篇》多出十倍的篇幅介绍和论述各种迷信活动和仪式,举凡对日月星辰的占卜,对神灵山川的祭祀,一应俱全。这未必是他深层次的想法,也许由于想使自己的书成为"战争大全",遂采取存录求备的态度,把时行的做法和仪式原封不动地记载于书中,以供兵家使用。但他这样做,便不得不使人们对他的唯物主义思想所占比重大大地打了折扣。

  关于地势同战争的关系,李筌的说法存在着很大的矛盾。一方面,他认为地势对战争不起作用。《地无险阻篇》说:"地利者,兵之助,犹天时不可恃也。"他举出一系列凭借险要地势而战败失国的事例,归纳出结论:"地利不能济乱亡之国。地之险易,因人而险,因人而易,无险无不险,无易无不易。存亡在于德,战守在于地。惟圣主智将能守之,地奚有险易哉?"(《太白阴经》卷1)在这里,李筌不是单一地研究地势同战争的关系,而是研究地势和道德对于战争的胜负哪一个更重要,为了强调道德的重要性,对地势的作用否定得过头了。地势是战争的物质条件,是否善于利用地势,对于能否赢得胜利至关重要。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因此,另一方面,李筌不得不吸收《孙子兵法》的说法,充分肯定地势对于战争的作用。在《地势篇》中,他说:"善战者,以地强,以势胜。"为了说明善战者应该如何利用地势,他化用了孙子的话:"高丘无向,背丘无迎"(《孙子兵法·军争篇第七》作"高陵勿向,背丘勿逆"),即敌军居高临下,我军不必仰攻,敌军背靠高丘,我军不必迎战。他完全赞同孙子关于"九地"的划分和对待,于是改写原文,录入《地势篇》中。所谓九地,指的是:"诸侯自战于地,名曰散地。入人之境不深,名曰轻地。彼此皆利,名曰争地。彼我可往,名曰交地。三属诸侯之国,名曰衢地。深入背人城邑,名曰重地。山林沮泽险阻,名曰圮(pǐ,曹操注《孙子》曰:'少固也')地。出入迂隘,彼寡可以击吾众,名曰围地。疾战则存,不战则亡,名曰死地。"对于九地,要有不同的战略:"散地无战,轻地无留,争地无攻,交地无绝,衢地无合,重地则掠,圮地则行,围地则谋,死地则战。"总之,"凡地之势,三军之权",即在战争中正确合理地利用地势,其作用就像秤锤称物一样重要。(《太白阴经》卷2)在《作战篇》中,李筌再次谈到地势对于战争的作用:"夫战者,左川泽,右丘陵,背高向下,处生击死:此平地之战人也。逼敌无近于水,彼知不免,致死拒我。……令其半济而击之,前者知免,后者慕之,蔑有斗心。敌逆水而来,迎之于水内:此水上之战人也。左右山陵,溪谷险狭,与敌相遇,我则金鼓蔽山,旗帜依林,登高远斥,出没人马:此山谷之战人也。势利者,兵之便。山水平陆者,战之地。夫善用兵者,以便胜,以地强,以谋取:此势之战人也。"(《太白阴经》卷2)这表明李筌在主流方面,充分肯定地势对于战争结局具有相当的作用。基于这样的分析,我们对他不厌其烦地写下《筑城篇》、《凿濠篇》、《弩台篇》、《烽燧台篇》、《马铺土河篇》、《游奕地听篇》、《乡导篇》、《井泉篇》(《太白阴经》卷5)等等专文,以重视营建和利用地势,才会有合乎逻辑的解释。

  三、 人同战争的关系

  在古代冷兵器时代,没有现代远程武器和高科技条件,不仅谋划、指挥、侦探、出使、军器制作、物资供应、战马喂养、人畜医疗等事需由人做,而且士兵要与敌人短兵相接,将士要身先士卒冲锋陷阵,因而战争对人的依赖非常强。

  李筌探讨了各种人同战争的关系。

  就中枢政局来说,庙算需要杰出人才居中谋划。在《贤有遇时篇》中,他列举很多例子,说明为了战争的需要,应不拘一格唯才是用。如说伊尹是陪嫁奴隶,干着烹饪杂活,"汤得之于鼎饪之间",用为辅弼,于是灭掉夏朝;姜子牙是卑微的屠夫和酒保,"周得之于垂纶(渭水垂钓)之下",用为辅弼,于是灭掉商朝。总之,"废兴之道,在人主之心,得贤之用"。(《太白阴经》卷1)在《将有智谋篇》中,他又说:"有国家者未有不任智谋而成王业也。"(《太白阴经》卷1)就各级各类将领来说,他在《将军篇》、《阵将篇》、《队将篇》、《马将篇》(《太白阴经》卷3)中,逐一提出选用的标准,或是"通才",或是某一方面的"偏才"。(《太白阴经》卷2《鉴才篇》)

  就士兵来说,有各种各类的人才,李筌认为应该区别对待,用其所长,"各尽其才",否则难以取胜。在《选士篇》中,他指出:"统六军之众,将百万之师,而无选锋,浑而杂用,则智者无所施其谋,辨者无所施其说,勇者无所奋其敢,力者无所著其壮,无异独行中原,亦何所取于胜负哉?"他把士兵中的人才分作"十士",主张悬赏选拔,充分使用。其一,"计谋使智能之士",即"深沉谋虑出人之表者"。其二,"谈说使辩说之士",即"辞纵理横,飞箝捭阖,能移人之性、夺人之心者"。其三,"离亲间疏使间谍之士",即"得敌国君臣问间请谒之情性者"。其四,"深入诸侯之境使乡导之士",即"知山川、水草、次舍、道路迂直者"。其五,"建造五兵使技巧之士",即"制造五兵、攻守利器奇变诡谲者"。其六,"摧锋捕虏守危攻强使猛毅之士",即"引五石之弓,矢贯重札,戈矛剑戟,便于利用,陆搏犀兕,水攫鼋鼍,佻身捕虏,搴旗摭鼓者"。其七,"掩袭侵略使趫(qiáo,原作蹻,据四库本校改)捷之士",即"立乘奔马,左右超忽,逾越城堡,出入庐舍,而无行迹者"。其八,"探报计期使疾足之士",即"往返三百里不及夕者"。其九,"破坚陷刚使巨力之士",即"力负六百三十斤行五十步者",至少"四百二十斤"者(原作二百四十斤,据四库本校改,《通典》卷148《兵典一·搜才》有云:"负六百斤行五十步,四百斤行百步者",可证)。其十,"诳愚惑痴使技术之士",即"步五行(金木水火土),运三式(应作栻[shì],占卜工具),多言天道阴阳诡谲者"。(《太白阴经》卷2)士兵是否愿意为将帅拼死卖命,取决于将帅是否善待士兵和运用刑赏。在《子卒篇》中,李筌说:"古之善率人者,未有不得其心而得其力者也,未有不得其力而得其死者也。""上施厚则人报之亦厚。"他引用孙子的说法:"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将帅处处以身作则,与士兵同甘苦共患难,士兵必然感动,甘愿"冒锋镝,突千刃","思欲致命而报之于将也"。(《太白阴经》卷2)在《人无勇怯篇》中,李筌指出人在作战时是勇敢还是胆怯,关键在于军队行使刑赏以驾驭人。"勇怯在谋,……谋能势成则怯者勇,谋夺势失则勇者怯。……勇怯在乎法,成败在乎智。怯人使之以刑则勇,勇人使之以赏则死。能移人之性、变人之心者,在刑赏之间。"(《太白阴经》卷1)因此,一方面,李筌在《励士篇》中主张对士兵正面激励:"激人之心,励士之气,发号施令使人乐闻,兴师动众使人乐战,交兵接刃使人乐死"(《太白阴经》卷2);另一方面,他在《刑赏篇》中主张公正行使刑赏:"赏,文也;刑,武也。文武者,军之法,国之柄。……赏一功而千万人悦,刑一罪而千万人慎。赏无私功,刑无私罪。"(《太白阴经》卷2)为了严明军令,他在《誓众军令篇》中公布出种种斩首的罪行,"有犯命者,命军正准令按理而后行刑,使六军知禁而不敢违也"。(《太白阴经》卷3)

  以上是就内部人士而言的。战争中还存在如何利用敌方人士为我服务的问题。在《行人篇》中,李筌指出:"将能收敌国之人而任之,以索其情,战何患乎弗克?故曰:罗其英,敌国倾;罗其雄,敌国空。"对于敌我双方的行人(使者),要充分利用,为战争服务。敌国潜入我方的行人"来观衅于我,我高其爵,重其禄,察其辞,覆其事,实则任之,虚则诛之,任之以乡导";至于我方潜入敌方的行人,"观敌国之君臣左右执事孰贤孰愚,中外近人孰贪孰廉,舍人、谒者孰君子孰小人,吾得其情,因而随之,可就吾事"。(《太白阴经》卷2)

  李筌关于人同战争关系的说法,其中有一些已由前代兵家作过论述,但经过他阐释、发挥、补充,理论更加丰富、完整、细密、深刻,具有相当的正确性和可操作性,这就把战争人才理论、战争人际关系理论的研究推到了一个高峰。

  李筌的《太白阴经》在军事学领域享有崇高地位,唐人杜佑吸收其中说法,写入《通典·兵典》中,明人茅元仪《武备志》加以引用,清人钱曾推崇为"军事之要典"。《太白阴经》成书时,唐朝立国已经130多年,承平日久,弃武崇文,蔚然成风,李筌以一介书生的身份撰写兵书,倒是一件值得我们深入玩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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