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板,我怀孕了

亲一个,妈咪去上班 作者:(法)多曼 著;宫林林 译


  一、朝厕所慢慢走去;二、推开门;三、对着马桶呕吐。我这样一直默数到三。没人知道也没人看见,我按下水箱的冲洗开关,走回办公室重新坐下,腰笔直得像个I字。验血报告还没有出来,但我毫不怀疑自己已经怀孕。我已经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三年前,我怀上女儿玛侬时,身体就是这样感到不适的。这次还没来得及把吃完的最后一个避孕药盒子扔掉,就怀孕了,我有些不知所措。

  "你真幸运!"我最好的朋友安吉拉在知道我怀孕了的时候这样说。

  "我念叨了八个月都没有一点怀上的迹象。而你,却因为太快怀上孩子而抱怨!"话虽这么说,可我连人人期盼的那种心跳的感觉都不曾有。早上肚子不舒服,又嘴馋,我去验血……可是这结果连埃里克都不愿意相信。

  哦,又一个小家伙将要来到。他的降临让我又一次处在精神分裂的边缘,真令人感到不可思议。当然,事情的发展不如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我曾经有过生育的过程,而且感觉也还好。但我还是对这种讯息感到忐忑不安,不禁想象着未来的日子里自己将会变得多胖。怀玛侬的时候,朋友们认为我所描述的发烧症状更像是消化不良引起的--恶心之后脸上发烧,吞气症引起一阵又一阵突如其来的乏力。而今又开始了,相似的感觉让我觉得好像坐上了时光机器,回到了三年前……

  我又一次站在办公室后面,想着如果没有意识到脑门上写了"我怀孕了"的字样,我很可能会重重地倒下去。但最终我还是镇定下来。在我的周围,人们奔走忙碌,可我总觉得有人在角落里监视我似的。

  实际上,要隐瞒事实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开始,我打字时把语句都颠倒了;十六个小时以后,脑袋停止了转动,我悲哀地趴在键盘上。一般情况下,我会跑到盥洗室,或假装上一趟厕所--如果吃了腌酸菜,胃不胀才怪……但是,不管这个秘密隐藏得有多好,每个人都会过来关心你的健康,并问:"你是不是怀孕了?"那么,可能我就要按照惯例向大家宣布这个消息了。也就是说,要遵守潜规则。

  好了,恢复理智吧,怀孕的事情要先从大老板开始通知。如果不这样做,肯定要倒霉。当你告诉他你已是有孕之身的时候,他可能会偷笑,但也可能会担心:领导总是害怕最后一个知道所有人都已知晓的事情。

  深呼吸,以"让任何领导都吃惊"的方式去通知老板你怀孕的消息。这种方式好不好,视具体情况而定,也要看领导是男人还是女人。如果是女人,有时候会更麻烦一些。一个女老板为了爬上高位总要做出些牺牲,包括不生孩子或者很快把她的骨肉托付给家中的保姆。所以,她不是能与你分享这桩惊喜的人。但有时候也会收获惊喜,我嫂子就是个例子,她在决定推开上司的门之前,犹豫了不下十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把那些话说出口的,但是最后她听到了这样的回答:"别害怕,这又不是生病,你知道的……"这时候,你又会觉得自己很愚蠢,但原因和之前不同。

  总之,在进行这种压力重重的交谈之前,大脑会飞速转动,你会有一点紧张。内心矛盾不已?怀孕而且胃里打结--这不正常。但是你必须去做:小家伙已经在路上了,总会有些不正常。我打量着自己,站在蒙特盖先生的门前,额头发烫:"进去,还是不进去?"两个月前,塔伊克医生就给我下了通牒:"您怀孕了,不要吃海鲜,也不要吃生肉,多喝水,我们一月见。"我努力保持镇定,以吃香蕉代替微笑,心却咚咚直跳。怎样告诉丈夫这个喜讯?我母亲一定会喜出望外……我姐姐正朝思暮想着她的小埃克可以多一个表弟呢。太好了!如果我敢,我肯定会马上大声喊出来,在办公室,在我的车里,在地铁上或饭店里,到处,到处,到处,我要到处宣布我的喜悦!

  可今天,我迟疑了。当影子在阳光面前溜过,小老鼠遇见大象,脆弱的羚羊穿越丛林之王的马路时,我这个小职员也该去展示给头头看,在这个圆鼓鼓的大肚子里面,一个新生命正在生成,这是我的计划,也是上帝的安排。最好把事情上升到社会问题的高度。有必要让他相信,虽然大肚婆代表社会上享受福利的群体,但是为法国增添人口也是当前要务。对,我是为祖国做奉献,为民族的利益繁衍后代,我在三色旗下、在马赛曲中孕育生命!为了您的公司可以长保兴旺,蒙特盖先生,我在生育您未来的员工!或者是未来的客户!

  激素的缺乏已经让我无力,如果再这样夸夸其谈下去,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我感到我的清单上又多了一条悖论:过分的幸福会使人产生罪恶感,虽不易察觉,但它促使我们去自我辩护,去安抚自以为不幸的别人,去锻炼幽默感--这并不好笑。

  我想象着,大老板或小老板--其实每个人都是他自己的老板--在温暖甜蜜的家里,当太太向他宣布怀孕,撒娇地说"你知道吗,你要当爸爸了"的时候,蒙特盖先生的反应会是怎样?如果他很浪漫,他会抱起太太转上几圈;如果他很感动,他会轻轻地拥吻她;如果他很粗野,那么他会痛快地大吼起来。总之,他是幸福的,未来的爸爸!

  让老板抱起我在办公室里转圈,或让他在我脸颊上吻一下,让他大声对我说"祝贺你!",这些我都不敢奢望。但我总要有那么点自豪啊,毕竟,只有我们这样的女人,才会在他走过来时,以双手托住臀部代替欢迎的手势!

  如果说在走廊拐角处或在刚结束一个冗长的会议之后告诉老板这件事并不适当,那么通过秘书来约定时间也不合适。要先保持冷静。接下来:仔细窥探,寻找最佳时机卸下负担。如果他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像只笼中狮,那就把你的秘密藏起来;同样,如果他勉强响应你的问好,或者你从门外听到他的咆哮,这些时间都不适宜。别人的坏脾气对孕妇有不良影响。相反,当他向人微笑,或者双目炯炯有神、穿着崭新的西装闲庭信步,或者像孩子般满足地拍着巴掌,笑容灿烂,而且适时表扬每个人的时候,赶快行动!

  "先生,我可以跟您谈五分钟吗?""当然可以。请进,朱莉娅……"对,我叫朱莉娅。我还没跟你们说吧?

  切记,要严肃!我们不是来推销孩子的。不要扭扭捏捏,不要闲话家常,要直入主题。

  "我想告诉您我怀孕了。"说完这句以后,千万不要就说"我说完了"。肯定还没说完,这只是刚开始。为了掩饰最初的为难,我们应该再做一些补充。等我们说完,千万不要盯着鞋底:我们不是小女孩了!也没必要摆出很得意的神情。一点点姿态,加上好的语气。快!收敛刚要冒出来的笑脸,调整一下眼神。

  即将当上母亲的你是幸福的,但把自己心里所想的完全表现在脸上给他看也是没用的,那好像在说:"就算您很生气,我也不在乎,您不会明白我的心情!"你欣喜若狂,他眉头紧锁。但还是要表现得随和,老板们并非冷血动物,不仅仅只会算账和管人,为了提高自身的威望,他们不介意扮演佐罗。对他进行一番诚挚的赞美也许能讨得他的欢心。因为21世纪的老板是高素质的领导者,有着无-可-挑-剔的人性化素质;我是老板但我通情达理--在某种程度上。

  但也要记住:老板不是我们私下的朋友,他只负责工作上的事,其他诸如上班、下班、睡觉之类的生活琐事,都与他无关。所以,如果他对你的消息反应冷淡,不要慌乱,他会把这事给忘了的。

  但是,你是个小战士。请捍卫自己的权利,抬起头,笔直地走出去。不过,记得千万不要撞到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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