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露荷翻处水流萤㈡

荷殇:半面妆 作者:苏凌素心


“李御医,本宫素来知道你们李家医术是世代相传的,而且是父皇最信任的人。所以,今天本宫希望您对本宫的问题也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略略地施了些压力。

“王妃,老臣惶恐。嫣然姑娘的身体状况老臣都有记录,请王妃一观。”说着,准备拿出行医记录。

“不,李御医。本宫不看,本宫想让您亲自对本宫说。”我逼视着他混沌的眼睛。

“这,王妃想让老臣说……什么?”李御医的喉咙响了一下。

“那好,本宫问你,嫣然第一次昏倒的时候,也是你来就诊的,为何没有妊娠现象。而后来才断出有孕的。据本宫所知,李御医诊脉最为擅长,从来没有失误过。对此,你做何解释?”

“这,王妃……”李御医沉吟了一下方说,“按照常规,嫣然姑娘第一次晕倒的时候,应该是有身孕一月有余,是可以诊断出来的。但是王妃知道嫣然姑娘一直有心悸的病根,心悸时脉搏跳跃无常,常有停顿,或时强时弱,称为结代脉。还有一种所谓的滑脉,即脉搏往来流利,医者称之为“如珠走盘”,一般多见于痰饮病人。但也不可一概而论,偶尔的结代脉有时脏器并无疾病,至于滑脉在正常的妊娠妇女中更为常见。”

李御医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所以说万物善变,没有千篇一律,万古不变的东西。嫣然姑娘当时由于情绪紧张,血气逆流而上,呼吸减弱,所以才会晕倒。当时气息紊乱,脉搏失常,老臣自是无法诊断出来她怀有身孕的。”

李御医一番长篇大论,条理清晰,振振有词,我有些呆了。难道就这样被搪塞过去了?

我有些不甘,但还是说道:“原来还有这许多说法,本宫真是孤陋寡闻,真是惭愧!不过,嫣然这样的身子骨也太孱弱了,怎么能保住胎儿呢?”

“王妃明鉴。这也是老臣的担忧之处。”

“唉,”我叹了口气,说道,“毕竟是殿下的第一个子嗣,无论如何,请李御医多费心老神了。”

“王妃言重了。还是王妃雍容大度,才使嫣然姑娘能保身到如今。老臣已经把过脉了,脉象平和,母子均会平安无事的,请王妃放心。”

“如此就谢谢李御医了。”

“只是还有一点要切记,请嫣然姑娘戒焦虑急噪,方能保平安到世子诞生。”

世子?我心头微微一酸。仍旧说到:“李御医真是悬壶济世、医术高超的有德之士。““王妃过奖了。老臣身受皇家俸禄,这也是老臣应尽之责。”

这李御医难不能也是老奸巨滑之徒?每句话都丝丝合缝,滴水不露。

“来人,请李御医下去休息,喝茶。”我已经懈怠了,无心再问下去。再这样兜圈子,又有何意义?

微微风举荷,细细雨浇愁。鸟雀喜呼睛,黎晓窥檐语。一场雨,洗亮了连天碧池,荷叶轻轻舞动,珠珠滚落,顿时失去了晶莹之圆,却留有一丝别韵风情。

我面前摆着是刚抄完的佛经。丁贵嫔因我进奉的灵药医好了她的顽症,大是高兴。在我的婆母面前大大夸耀了我一番,并赏赐了大量的物品。但是却少不了她的一份特殊礼物——经书,而且是她亲自抄写的经书,而我,只好亲自抄写了几遍。

佛家说,人的功德因行善而上升,因作恶而沉沦;前世决定今生,今生又决定来世。个体生命在六道中不断沉浮的转生过程,就叫作六道轮回。如果众生能洞破事物缘起的本质,舍弃贪欲,断除烦恼,停止造业,就能最终跳出六道,得到彻底的解脱。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好难。

“王妃,听说长干寺的香火很灵验。王妃是否也去一试?”明珠大概是看我百般无聊,才想出个让我散心的法子。

我心念一动。也好,在这封闭的王府里郁闷已久,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我拒绝了王妃的鸾驾,只是一身普通民妇打扮,带上冰儿、明珠、清涟和两个家丁出了府门。

朱雀门外,长干寺隐没在古朴、雄浑的重重松柏之下,缕缕青烟溢着绵绵不绝的香气,在墨绿色的树冠的缝隙中袅袅上升。龙踞虎跃的健康城远远望去,在一片郁郁苍苍的榕树的掩映下,越发显地神圣、庄严、大气、雄伟。

果然名不虚传,寺内善男信女络绎不绝。大雄宝殿里,身穿大红袈裟,头戴昆仑大帽的众多高僧,双手合十长跪地上,口中默颂着经文。不远处传来沉缓、铿锵、浑厚而又和谐的乐声,使人不由产生一种激越之情,飘飘然如若仙镜……

闻听父皇曾多次在此做法事。所以长干寺闻名遐迩,百姓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果真有佛家的大气派,不凡中隐隐露出肃穆的气氛。

“王妃,听说由于这里的签灵验无比,百姓们都信奉得很呢。”

“好,清涟,你也去试一支吧。”我边说边欣赏寺里的风景。

“是,王妃。”清涟领命而去。

只见一位老婆婆领着女儿正在殿里跪拜。“谢谢佛祖保佑,我女儿终于心想事成,找到了如意郎君。谢谢佛祖。”说着,哆哩哆嗦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铜钱,颤巍巍地放进殿前的木盒中。她的小女儿瘦弱的小脸上却露出满足的微笑。

母女两个相互搀扶着离去,旁边的小沙弥不屑地瞪了一眼,又低下头念念有词。母女两个虽已离去,但她们肩上两块扎眼的补丁却楔进了我心里,有种莫明的悲疮之感袭上心头。

“王妃,您看。”不一会儿,清涟喜孜孜地拿来一支签。

我仔细一看,上写“仙人指路”,下边一行小字,写着“中吉“、“路遇仙人指路通,劝君任意走西东,交易求才不费力,生意合伙也相通。有贵人相助。”

“很好。总算是柳暗花明了,还算不错。”我说。

“奴婢是托了王妃的福,王妃才是奴婢的贵人呢。”清涟说。

我心里暗道此言不错。但是嘴上却说:“还是你命中注定有福可享呀,傻丫头。”

“谢谢王妃。王妃也去抽一支,王妃大富大贵,一定能抽个上上签。”清涟说。

“是啊,王妃。”明珠和冰儿人云亦云。

我拗不过这几个丫头,终于答应了。那签在一个竹筒里,善男信女们口中念着“佛祖保佑,菩萨保佑”之类的话,轻轻晃动竹筒,这竹筒仿佛也成了法器,和那些木鱼、金钟、云锣、钹铃杵一样,受着人们的顶礼膜拜和真心的信奉。

我拿着竹筒,只一下,就出来了一支。明珠兴奋地捡起来,然而,脸色马上就变白了。

什么?我接过一看,豁然一惊。“下下签”,签名“宿鸟焚巢”。

下边照样有一行小字,“宿鸟焚巢时运低,婚姻合伙病难医,交易有图皆不利,官司口舌被人欺。”

几个人呆了,不知所以。

“王妃不要灰心,那边有得道高僧解签的。”清涟连忙说。

“还解什么,都已经很明白了。”我郁郁地说。

“王妃,您忘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只要有立,就有破。”半晌不说话的冰儿忽然说了一句话。

我默默点头。“真的有得道高僧解签?”

“是啊,听说比本院主持还高一辈呢!”清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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