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杯咖啡应声倒下，杯里的咖啡流淌出来时，我再眼明手快，也来不及抢救了，咖啡像一波浪潮，一下子冲到了那幅画上。我的汗就跟着出来了。

我看到桌上放着一包纸巾，赶紧一把抓过来，撕开外面的包装袋，抽出两张放到画上去吸，两张不够，又抽出两张，直到一袋纸巾全部用完，才勉强把画上的咖啡吸干。但是，像小孩子尿床那样，在画面上留下一滩咖啡的痕迹。再怎么吸，也吸不掉了。看着那滩痕迹，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莉姐就在这时候推门进来了。她看到我傻傻地站着，桌上摊开着一幅画，觉得有点奇怪，说：这么好的雅兴？居然欣赏起国画来了？只知道你会搬水泥，难道你还懂琴棋书画？

我说：莉姐，这次我闯下大祸了。

她一怔，说：你找我就为这事？闯什么祸了？

我的嘴唇有点发抖，说：这次祸闯大了。

她说：到底什么祸？什么时候闯的？

我说：刚才。

她说：哦，说出来听听，看姐能不能帮上你。

我说：肯定帮不上。

她说：帮不上也说出来听听嘛。

我咬了咬牙，说：看到这幅画了吗？

她说：看到了，是一幅国画，而且有点年代了，你收藏的？

我说：从古宫里流出来的，至少值800万元。

她说：是吗？我看看，想不到还是一件国宝？

说着，她就走到桌子旁边认真地看了起来。

她说：是《柴门掩雪图》，唐寅的作品。

我说：你看出来了吗？

她说：看出来了，是很值钱的。

我说：我知道很值钱，但是，你还没看出来？

她说：我也是外行，只能随便看看，难道你能够从中看出名堂来？

我估计自己的脸色已经变得青一块红一块白一块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说：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真是让姐看走眼了，快指点一下，这幅画里还有什么名堂？让姐学一手，以后找机会卖弄一下。

我指了指那滩痕迹，说：你看那里。

她俯下身去，又盯住看了一会，说：有点湿。

我说：这下看出来了？

她说：你把水洒到上面去了？

我说：是咖啡，半杯咖啡。

她说：原来是这样，可惜了。

我的心一沉，说：可惜什么？

她说：如果是水，干了就没事了，咖啡的话，干了会有一滩浅浅的痕迹，它的价值就会下降很多。

我说：我怎么办？怎么办？

她笑了笑，说：看你紧张的样子，这就是你闯的祸？

我说：闯这么大的祸，还不紧张？

她说：就掉了点价，用不着太紧张的。再说，那一滩痕迹，不仔细看，也根本看不出来，姐教你，以后你给人看，特别是遇到买主的时候，你千万别跟人主动提这件事情，蒙混过去就没事了。即使被人看了出来，你就说你也不知道，本来就有的，这画年代久远，经手的人也多，凭什么说是你干的呢？这样你就不用承担责任了，最多被人砍点价。

我说：唉，对别人我可以这样做，可是，对你我不能这样做啊。

她眼睛瞪大了，说：对我？这事跟我有关吗？

我说：这……

她说：你想把它送给我？不大可能，想把它卖给我？

我说：莉姐，这幅画是胡总让我带来的，她让我交给你，说是顶我那笔300万的借款。

莉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

我说：胡总说公司一时凑不出这么多现金，所以就从保险柜里把它拿出来，说等到鞋城开起来了，还愿意用800万赎回去。

莉姐的目光又落到那幅画上，她的目光变得有点冷。我想她可能在看那滩痕迹。而且肯定心里不好受了。

我说：莉姐，我知道，我欠你的，恐怕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她没有回答。

我说：我闯下那么大的祸，也不敢求你原谅了，本来我想用这幅画来换回那张借条的，现在我把画给你，借条也不要了，还算我欠你的，由我负责偿还，你看行吗？

她还是不说话。

我说：要不，我还是把画拿回去，让胡总想办法给你筹钱，她说过的，要给你500万的，行吗？

她忽然朝着我淡淡一笑。

我的心一抽紧，觉得她的表情有点反常，以为她要发作。但是没有。

她说：帮我把画卷起来。

我就把那幅画卷好，还用报纸包上。

她就拿了过去，放到了桌子一边，说：既然是胡总的意思，就这么办吧。我也没想到你找我是这件事情，所以没把借条带来，我给你写一张收条，这样你欠我的钱就算还了，好吗？

我说：不用写了吧？只要姐回去把那张借条撕了，我还会信不过姐？

她说：那也好，你一个打工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姐也不会拿着那张借条再来找你要钱。

我说：谢谢姐，心里觉得很对不起你。

她又笑了，说：看你笨笨的样子，给姐倒杯咖啡。

我这才反应过来，说：好的，好的。

说着我赶紧拿过咖啡壶，给她倒了一杯咖啡。

她拿过去，喝了一口，说：对了，你怎么想到找我办这件事的？

我说：胡总已经平安回来了，这事总得有个了解，刚好昨天晚上收到你的信息，我就想到了。

她说：我昨晚的信息，没有跟你提这件事啊。

我说：我知道，但这事是我应该立刻办的，难道还好意思让你主动提出来？

她说：看来你是误解姐的意图了。

我暗吃一惊，难道她昨天给我发的信息，不是催我还钱的，而是另有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