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间，樊系数的目光，停在马路一侧的栏栅上。

以铁丝悬吊着的木牌上写着一行油漆字：

高价上门收旧电视冰箱录影机

樊系数正在烦恼如何处置自己的红白机，看到这则广告之后，忽然触电似的瞪大了眼，循着箭头所指的方向走。

才不过半条街，已找到那家收破烂的店铺。

绿布篷下，槁木招牌，一家小店。

店里的旧电器像叠罗汉一样堆集，又灰又黑，随时会倒塌似的。在这个破铜烂铁筑成的城堡里，夹道之间隔出一片空地，放着一张小孩用的折叠木桌。木桌旁边有两张小塑料凳，其中一张小凳上坐着一个扎马尾的小女孩。

木桌上搁着一叠课本，那小女孩正在写作业。

樊系数见她与自己同是小孩，便上前几步，壮着胆子问：“这家店的主人在不在？”

那小女孩缓缓抬起头，一对骨溜溜的眼珠转了转。

“主人？你的意思是说‘老板’吧！”

“哦，是的。”

“在呀。”

樊系数探头往店里望了几眼，却发现这里除了小女孩外，便不见其他人。店里空间狭隘，没有大人可以躲在里面。

樊系数不忿气，向着那小女孩道：

“你你骗我。老板不在这里呀。”

“我没有骗你呀。”

“这里除了你你，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那小女孩笑了笑，机灵调皮道：

“我就是这里的老板娘嘛！”

樊系数傻眼看着她，与其说是“有眼不识泰山”，倒不如说是感到难以置信。

正当樊系数不知所措之际，他头上的阳光陡然间被一个大身影挡住。

回头一看，店外正站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这男人衣装朴素，有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来已有一把年纪。不过，说这个人老，他赭黄的脸上却不见皱纹；说这个人不老，他的头发又有小半花白。

一声“爹”由小女孩的口里溜了出来。

那人满身风尘，声音却出奇的温文儒雅：

“小荞，有朋友来探你呀？”

那个叫小荞的女孩摇了摇头，以大人般的口吻道：

“不，他是来光顾的客人。”

那人作恍然状，看着樊系数，逗趣笑道：

“小朋友，我叫余老爹，因为我是拾破烂的，这一区的街坊都叫我电器老爹。小朋友，你有什么关照？”

樊系数垂着头，呆望着布袋里的红白机出神。

然后他一脸诚恳，将布袋扣到余老爹的指头上，决然道：“这台游戏机我不要了，我把它送给你，你帮我把它送给中国农村的贫苦儿童吧！”

余老爹接过布袋，看着袋里的红白机，又看着樊系数。这小孩的行径令人费解，余老爹一直留意他的表情，知他难舍难却，心里觉得奇怪，便问：

“这是一台很好的游戏机啊！除非是坏掉了，不然你怎么不要它？”

樊系数听到这话，心中一阵晃动。自新的游戏机平台问世，大家纷纷说超级任天堂有多好多棒，对旧的红白机自是不屑一顾、不值一提，如今他也是这两年以来首次听到有人称赞他的红白机。

想到此处，樊系数含着一把泪，没来由就说：

“我的游戏机太旧了，我的朋友都不肯跟我玩啦。就算我觉得它可以玩，人人都说它落伍，都说它一文不值，我也不得不放弃它……”

余老爹听了，蹲了下来，跟他面朝着面，温言道：

“它带给你的欢乐，你有没有忘记过？”

樊系数想了一想，便摇了摇头。

余老爹按着樊系数细小的肩膀，眯眼笑道：“傻孩子，有些东西无论怎么被人遗忘，它们的价值仍是永恒不变的。”

樊系数似懂非懂地看着余老爹。

这两人的对话，小荞一一听在耳内。小荞有了一个主意，悄悄捧起了红白机，摆在一部贴满胶布的电视机前，并将电线逐一接好。

一切就绪，启动。

彩色萤光屏一闪，用粒点砌成的游戏人物出现。

喇叭里奏出沙哑的游戏配乐。

小荞握着控制杆，向着樊系数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