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那样怜悯却遥远地看着李维明，仿佛他真是她身边不相干的某个别人。那目光让李维明愣住了，后悔了，可是，那些话是收不回来了。

01

李维明从上海回来那天，本想给沈星儿一个意外惊喜，可沈星儿却给了他另一个更大的“惊喜”：沈星儿与旧恋人林志成正对坐在家里吃饭。那情景，仿佛他们才是夫妻，而自己却是一个不识趣的闯入者。这真是奇耻大辱。据说亚洲男人都这样，觉得自己出去风流一夜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是放松身心，女人应该能谅解；但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发生同样的情况。在他们的词典里，女人的寂寞只能是抱着电话给远方的男人诉说想念。

李维明也一样，要说他在上海半年，就没有一星半点儿的风流韵事，这当然不可能。但看见沈星儿与林志成的情形，他却觉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伤害。李维明当即转身而出，临时找了家旅馆住下，几天后正好几年前买的另一套房子的租客租约期满，他便搬了过去。回深圳的日子也算是安定下来，只是，身边没了沈星儿，总觉得空落落的。晚上再没人给煮他喜欢的甜酒汤圆。

那个叫晓霖的女子，便是这时候来到他生活里的。也有过一段激情四溢的时光，两个人躺在浴缸里，翻过来翻过去地纠缠。然而激情过后，他却会感到无限的空虚。半夜里依然迷迷糊糊地叫：“星儿，给我水。”他还以为，是在自己与沈星儿的家里，她睡在靠床头柜的那边，会给他准备一杯温开水。当然没人递给他温开水，他这个家也没有烧开水，他常去超市买瓶装矿泉水。晓霖偶尔在他家住，亦是蜷在床角，抢了大半的被子，睡得死沉死沉的。这个时候，他开始想念起沈星儿：她在干什么？可在那张他们睡了三年的婚床上，抱着林志成的胳膊？虽然他心里知道这可能性不大，后来林志成给他解释过好几次，告诉他自己早将沈星儿当成老朋友，那天纯粹地吃个便饭而已。而林志成的行踪他比较清楚，住在公司提供的单身宿舍里，与另一个青年职员同住。林志成，上班在他眼皮下盯着，下了班在他同舍的小伙子眼皮下盯着——也是李维明放的线。但这样想，他对沈星儿的恨便可来得持久一点。

晓霖没多久就走了，被他强行送走的，是真的爱不起来。他是打定主意过一阵清淡的单身生活了，他要让沈星儿感到羞愧。想想真奇怪呀，都结婚三年了，有个与他同时结婚的朋友，都已经结第二次婚了，可他，却居然不能被沈星儿以外的女人吸引。

02

沈星儿终于还是主动联系他了，用短信的方式：“维明，你不是有个朋友在猎头公司工作吗？能不能麻烦你将他的电话告诉我。”李维明生气，她就不能没什么事儿也找他吗？明明是她的错，为什么她就不会道歉？如果她道歉，他说不定就回去了。

想到这儿他吓了一跳，原来自己在盼着回去呢，在想找个方法体体面面地回沈星儿身边去。他咬着牙关不回短信，与其说是与沈星儿赌气，倒不如说想知道自己到底能抗拒沈星儿多久。

一直到下午，他不回信，沈星儿也就没再发消息。他拨过去，语气沉闷：“找猎头公司干什么？”一个多月没听沈星儿的声音，她的声音好像哑了些许：“我从原来的公司辞职了，趁着这几天休息，想了解一下财务主管的薪水行情。”什么？她辞了职，怎么没跟自己说？他气极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你知道吗？年底的工怍特别难找的。”她在电话那端无语，他的口气不知不觉软了下来：“那手头有没有钱用？”“有。”她声音柔柔地，直达他心底，停了一会儿，她又温和地说：“维明，我辞职在家，每天做饭，你晚上过来吃饭不？”“过来”！他生气极了，她为什么不说让他回家吃，那明明就是他的家。沈星儿这话，好像还希望他们一直分居下去呢。生气了，他当然不能答应去吃饭的。可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好，有什么好吃的？”

放下电话，他一方面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惩罚自己对沈星儿的无力抵抗，另一方面，情绪却明显高涨，干起活来风生水起。对下属的口气也温和了不少。

下午，他又在网上贴出了自己家房子的出租启事，他想好了，他其实一直在盼着回家呢，不如主动一点。将那套房子租出去，一年下来好歹也有两万多块，够他与沈星儿出国旅游一趟了。

晚上，他将自己的行李搬回家时，沈星儿一呆，然后将门大开，转头的一瞬，他分明看见她眼中有亮光一闪。

就算是和好了。将那边的房子钥匙给了沈星儿，说自己已经在网上发了租房的帖子，剩下的事就由她全权搞定。夜晚他进书房，坐在皮椅上用电脑，很舒适又极其熟悉。这时，沈星儿叫他出去吃汤圆。他一时之间找不到自己刚穿的拖鞋，赤着脚走到餐厅里坐下，沈星儿在餐桌那边踢来她的一只让他一双脚踩着，责备地：“现在是冬天，地板凉着呢。”他双脚踩在还有她体温的棉拖鞋里，满满实实的，如同他此时的心。从汤圆里冒着的袅袅热气里看过去，沈星儿眉目安然。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她没去上班的日子，每天将家里弄得整齐干净，一尘不染。煮了红豆粥，煎了苹果饼叫他起床吃早餐。煮得烂透了的红豆粥入口即化。冬日的阳光，从窗外穿进，在客厅里形成一条条的光柱。李维明深深吸一口气：连光柱里飞舞着的尘埃都透着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