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堪回首的错误

如果把我历次购物的失败产品列出来，那些不堪回首的斑驳过往，将是怎样的香艳都无法洗刷干净的血泪史。

就像电影史分为《阿凡达》前和《阿凡达》后一样，我的血泪史将分为网购前和网购后。

在纯洁的网前时代，失败也是有限的。我先讲一个还算欢乐的故事。

由于姓黄，所以对黄色一直比较敏感。学水彩的时候，无论是管状的还是块状的颜料，黄色往往都用得非常慢。经常是白色、黑色早早没了，黄色还没怎么动过。流行的手机测试中有一道测试，写出别人在你心目中的颜色，荧光黄代表的是变态。即使不是荧光黄那么有性格，普通的黄色也很难成为一个人最爱的色彩。但生活中处处可见黄色：麦当劳、警察的马甲、清洁工的马甲、停车杠、清洁时让人止步的牌子……这时候，你才会恍然大悟，原来黄色之罪就在于实在是太惹眼了。

问人们喜欢什么颜色，百分之八十的人会告诉你黑、白、红，百分之十的人会告诉你粉红、紫色、蓝色。喜欢黄色的人不见得没有，却一定不会多。如果不把金黄算上，那喜欢的人会更少。似乎黄色天生就是可怜的、奇怪的、自命不凡的。但这种颜色有致命的诱惑，它好像是又香艳又下流的，小虫子拼了命也要扑向它，人们心里痒痒的，却把最脏的水泼向它；在两边之上，竟然还漂浮着凛冽的皇家气质，它竟然还是最权威的宫廷颜色。

在上学的某个冬日，一件打折的黄风衣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地来到我的生命里。本来原价时就看中了，但实在不打折就买不符合我不能吃亏的小阴暗心理，这次一看特价，立马心动拿下。早先爱的红色早就没了，剩下黄、黑、白。如果我买了万年不变的黑白，这个故事也就避免了，但我那天偏偏特勇敢。我看到了一种不同于那么多还算讨人喜欢的鹅黄、柠檬黄的黄色，它黄得毫无道理，类似于北京街头随处可见的老莫西饼店牌的那种黄，是远远比迎春黄好几倍的连翘的颜色，那种黄实在太过饱满，看了让人服气，又让所有人不安和担心。我一看它，对白色和黑色顿时无感。在众人的惊诧中得意地拎了回来。

它像早恋一样来得太早，漫长的冬日里，它以暗恋的形式在柜子里待了一个季节后，有些皱皱巴巴了，这怪不得别人，它的裙摆太大太碍事。我偶尔把它拿出来得瑟一圈，站在暖气弥漫的屋子里在那个从金五星服装市场买回来的镜子前端详：双排扣、伞状的裙摆、扣子也是黄的，穿上有种不怕死的明艳感觉。

春天很快降临。连翘开了，黄艳艳的，让我想起来应时应景的它。可奇怪的是当我拿出它来看的时候横看竖看都觉得黄，实在太黄。穿上黄，配上黑袜子、黑鞋子、黑围巾还是黄，脱下拿在手里黄，即使挂在那儿都嫌黄。这不就是亦舒所谓的当男人不喜欢你的时候，你开口讲话是错，静默是错，呼吸是错，连死了都是错嘛。我越来越沮丧了。

我想了半天，终于明白现在快二次毕业的我急需得到党、祖国、人民的承认，而那样的黄太过卓尔不群，那么大的裙摆太招风，是太不合时宜的错误了。

可我曾经得意过的，现在怎能甘心？在朋友的怂恿下，我用了84消毒液打算漂白，并且漂洗两次。可它质量还真好，死沉死沉的，第一次用了半瓶子84加水在我最大的洗脚盆里泡了半天，出来成斑斑点点的黄，像变异的斑点狗，确实缺乏美感。可毕竟证明了再奇怪的颜色也怕84，于是勇敢的我又去买了一大瓶84，倒了一半进去，还泡。一个小时后把刺激的味道冲掉，晾出去。那股味道还在，颜色似乎又掉了些，可因为浸了水，并不清楚现状。耐心等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我立即跑去看它，终于，它身上已经很少有84味道了，颜色变成了浅浅的鹅黄，或者是连鹅黄和柠檬黄都算不上的奶黄，并通体匀称，像一件新衣，似乎它从未沧海桑田过。

我穿上它，获得那位怂恿我的朋友以及其他朋友的一致好评。她们说本来就应该是这个颜色才好见人。可我穿着本来就沉甸甸的它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可能因为它太沧海桑田过。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感情是会变化的。彼时的感情是真的，此刻的感情也是真的。

另有个故事，事关目光短浅。

也是上学的时候，那时候我酷爱动物园和动物园批发市场，还热衷于冒充专业导购的角色。某天，我带领某女杀到动物园批发市场，在态度差又贵的众和发现一件白衬衫。那时，白衬衫很小乖地和黑色紧身高腰裙别在一起，黑白分明，楚楚可怜。我们买了白衬衫，立即跑到华堂窗明几净带香味的厕所去。可是不幸地发现该物带了个奇怪的三角裤样的尾巴。

该尾巴亦白色，内裤状，带不粘胶。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中的角色扮演？不良少女装？动物园真是个坏地方！悻悻而返，在宿舍穿给大家看，一阵爆笑，某女愤怒用剪刀咔嚓了一下，又怕剪坏，就塞了起来。后来该不良装在某女的衣柜里一直沉睡，带着被撕烂未修的尾巴。很快，我们更加不幸地发现满商场里都是这样的衬衫，带着纯色或蕾丝，或雪纺，或棉布的尾巴。各式的连体衬衫得意扬扬地挂在专柜里。每一次看到，都不会忘记。原来，我与潮流总保持后与先的准确顺序。

我距离时尚到底有多远？这个先驱白衬衫在继续哭泣。

还有一件一字领纯毛大红中长款毛衣，又扎又不能套别的衣服；棕色的抹胸毛衣裙，穿着总是往下掉；白色高领衫，秋天冷，夏天热，还特不耐脏；试穿时勉强穿上的小一号的绣花吊带，穿上去心脏都憋闷了；打折时价钱特别合适但大了两号的黑色衬衫……可全都根本没穿出去过。

那些试衣服时被灯光欺骗，被导购“大号洗下就缩了”、“小号穿穿就松了”忽悠，或者因为自己对自己的高估和对未来的理想化向往，都能使我们把不合适的衣服带回家。

不试衣服是危险的，试了却不一定能避免。看着这些千挑万选带回来的错误，真是让人丧气，能退换、送合适的人都很好，剪、挖、扣、增补……可惜很多还是错误。谁的衣柜里没有错误？

马还会失前蹄呢，所有的人都是踩着错误的尸体走向光明的殿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