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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叙述谬误(5)

黑天鹅(升级版) 作者:(美)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


实际上,许多严重的心理失常都伴随着对环境失控的感觉,即无法为环境找到合理的原因。

柏拉图化再一次影响了我们。有趣的是,科学中也同样存在对秩序的追求,只不过与艺术不同,科学(声称的)的目的是找到真理,而不是让你感到有秩序或情绪好转。我们习惯把知识当做一种疗法。

死去的更好方式

为了了解叙述的力量,读一读这句话—“国王死了,王后也死了”,同“国王死了,接着王后死于悲伤”比较一下。小说家E?M?福斯特(E. M. Forster)所做的这个练习说明了信息的简单罗列与情节的差别。但请注意一个关键:虽然我们在第二句话中增加了信息,但实际上减少了整体复杂性。第二句话读起来更为轻松和易于记住,因为我们只剩下一条信息,而不是两条。由于我们能够更不费力地记住它,也就可以把它告诉别人,或者说,把它作为一则打包的信息卖出去。简言之,这就是叙述的定义和功能。

叙述能够导致对可能性的错误估计,为了看清这一点,我们可以做下面这个实验。让一个人看一部写得很好的侦探小说,比如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里面有许多人物,他们看上去都可能有罪。现在问你的受试者每个人物是凶手的可能性。除非受试者写下每个人以百分比表示的可能性并进行精确计算,否则所有人的百分比加起来很有可能超过100%(如果是一部好的小说,甚至超过200%)。侦探小说的作者越高明,加总数字越大。

对尚未完全过去的事情的记忆

我们试图强制性地理解事物的习惯—叙述和寻找因果关系是同一种疾病的征候—谋求降低复杂性。而且,与寻找因果关系一样,叙述是时间性的,导致人们对时间流逝产生认知。因果关系使时间单向流逝,叙述也是一样。

但记忆与时间的方向可能被混淆。叙述可能对过去事件的记忆造成如下不利影响:我们会更容易记住那些符合某种叙述的过去事实,而忽略那些看上去在该叙述中不扮演因果关系角色的部分。想一想,我们在记忆中回忆事件的同时,总会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在解决一个问题的时候,人们不可能忽视后出现的信息。因此,不去记住事件的真正顺序,却对事件顺序重新整合,这便使历史事后看上去比实际上更可解释—现在也是如此。

传统智慧认为,记忆是像计算机磁盘一样的序列存储器。实际上,记忆是动态而非静态的,就像一张纸,新的文字(或同一段文字的新版本)被不断记录在这张纸上,这正是后出现信息的强大之处。记忆更多是一台自动进行动态更新的机器:你记住的是你最后一次回忆的事件,并且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每次重新回忆就会改写一次故事。

可见,我们让记忆也符合因果关系,在不自觉和无意识的情况下改写它们。我们不断根据事件发生之后我们觉得有道理的逻辑重新叙述过去的事件。

在回顾过去的过程中,记忆对大脑在某个区域活动的加强作出反应,这种活动越强烈,记忆就越深刻。我们以为记忆是固定不变而且有联系的,但事实却远不是这样的。对于那些根据后来的信息而变得有道理的部分,我们记得更为清楚。

疯子的叙述

为了自己的利益,我们有太多方式解释过去的事件。

想一想疯子的行为。我有幸与一些精神失常的同事一起工作,他们的失常是潜藏的,只是偶尔表现出来。如果这个人非常聪明,你会惊讶于他能够为最无关痛痒的话找到最牵强但完全合理的解释。如果我表达对世界的不满时说:“我害怕……”他会按字面的意思理解,认为我正在经历真正的恐惧,从而引发这个疯者自己的恐惧。一个精神失常的人会罗列最微小的细节,编造一个关于为什么他正遭遇阴谋暗算的精彩而符合逻辑的故事。如果有10个疯子同时处于错觉状态下,这10个人将对事件提供10个完全不同但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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