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我以自由落体的速度向下直坠，在空中瑟瑟发抖。

“伊森！”

她在叫我，光是声音就让我心跳加速。

“救我！”

她也在坠落，我伸长胳膊想抓住她，却只抓到空气，我的双脚踩空，两手在泥泞中乱抓，我们的指尖短暂接触了一下，接着就看到绿光消失在黑暗中。

她从我的指尖滑掉了，我感到无比失落。

我还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那是柠檬和迷迭香。可是我抓不住她。

没有她，我无法活下去了。

我猛然坐起来，有些喘不过气。

“伊森·魏特！快点起床！别开学第一天就给我迟到！”爱玛在楼下扯开嗓门大吼。

我在黑暗中瞥见一抹微弱的光线，也听到雨点打在农庄百叶窗上的声音。今天八成是雨天，现在应该天亮了，而我应该在自己的房间没错。

因为下雨，我的房间又冷又湿，为什么窗户没关呢？

我头疼不已，旋即又倒回床上，梦境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依旧在这栋古老大宅，依旧安然躺在我的房间里，我的红木老爷床依旧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在我之前恐怕有六代魏特家族成员睡过这张床，但是没有人掉进泥泞的黑洞，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瞪着刻意漆成蓝色，防止花蜂前来筑巢的天花板，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了。

几个月以来，我不断地做着这个梦。虽然内容几乎全忘了，但我记得的部分都一样，有个女孩在往下坠，我也是，我一定要紧紧抓住她，但是我做不到。如果我松开手，她会发生相当可怕的事，所以我不能放手。我不能失去她。就好像她是我深爱的女孩，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她，这有点像一见钟情，只是我还没见过她就已经爱上她了。

这么说似乎很疯狂，毕竟她只是我梦到的女孩，我甚至不知道她的长相，虽然几个月来都做着相同的梦，但我不曾看过她的脸，或者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每次在梦中失去她，我就难过得快死掉了。当她滑出我的指尖，我总觉得胃部一阵翻腾，简直快吐出来了，感觉很像坐过山车突然俯冲的那一刻。

人们常形容陷入恋爱中人的忐忑不安是“胃里有蝴蝶在飞” ，这种比喻可真不怎么样，那种感觉才不像蝴蝶在飞，说是杀人蜂 在飞还比较贴切。

也许我迷糊了，也许我只是需要冲个澡。我的耳机还挂在脖子上，iPod就掉在旁边，上面出现一首陌生的歌。

十六个月亮

那是什么？我按下播放键，听起来很耳熟，我说不出是谁唱的，但感觉以前听过。

十六个月亮，十六年岁月。

十六年最深刻的恐惧。

十六次你梦见我的泪水。

坠落，坠落这些年的穿越……

歌曲有些忧郁、令人毛骨悚然，甚至有点催眠的味道。

“伊森·劳森·魏特！”爱玛的嗓门盖过了音乐。

我关掉音乐从床上坐起来，与此同时把被子拉开，感觉身下的床单都是沙子，但我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泥土，我的指甲缝也塞满污泥，上次做梦也是这样。

我扯下床单丢进洗衣篮，将它塞到昨晚换下的臭运动服下面，就去冲澡，试着忘掉整件事，我拼命刷洗手指，让指甲缝隙的脏污逐渐流进排水孔。我尽量不去想它，假装这一切不曾发生，过去这几个月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但是我忘不了她，就是忘不了。我不断地想到她，不断地回到相同的梦境，连自己也无法解释。这就是我的秘密。我今年十六岁，爱上一个不存在的女孩，感觉自己慢慢步入疯狂之中。

然而不管我怎么用力刷洗，我的心依旧怦怦狂跳，虽然满身是象牙香皂和洗发精的味道，但我依稀闻到另一股香味，很淡，不过我知道那股香味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