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18)

幻之翼 作者:(日)逢坂刚


8

出了门,外面正在下雨,好像刚才有一阵下得比较大,到处都积着水。仓木把大衣领子立起来,大步走了出去,丝毫没有顾着后面的意思。带好围巾的美希好像要被落下了似的,急急忙忙追了过去,突然间,冷冷的水滴打在脸上。

仓木走得很快,好像刚刚喝的酒都变成燃料了。美希不小跑的话根本追不上他。而且路上总是有水洼儿,美希差一点儿就踩进去了,不由得嘴里骂了起来。仓木呢,非但没有为了美希避开水洼儿的意思,甚至连慢点儿走的想法都没有。美希甚至开始怀疑仓木是否还记得有人跟在后面。

按着大衣胸口的手渐渐失去了知觉,真希望赶快到一条可以打到车的大路上。从方向来看现在应该是朝池袋西口走。美希咬紧嘴唇,只是一个劲儿地跟着仓木。

因为视线一直集中在仓木身上,她根本没注意到正在施工中的道路突然凹进去了,慌乱中想停下已经停不住了,脚深陷进了已经淋湿的沙子里。美希身体失去平衡,只能紧紧抓住旁边的铁丝网,铁丝扎进了手里,险些要叫出声来。差一点又摔倒,真是危险,美希不由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对不起,警视,请等一等!”

美希这样一叫,已经走出十多米的仓木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

“怎么了?即使你站在那儿,雨也停不了。”

美希紧紧咬住嘴唇——我并不是因为有这种嗜好才站在这儿的。期待仓木返回来帮自己一把的希望,应该是要落空了。美希叹了口气,松开了铁丝网,一种失落感涌了出来,竟开始有些憎恨仓木了。

美希紧咬牙关,又开始往前走。眼前出现一个水洼儿,刚想绕过去时,皮鞋的后跟儿又夹在了露出的石头角之间,发觉的时候已经晚了,腰一弯,身体斜向前栽了出去。

美希正摔进水洼儿里。

泥水飞溅,水花儿落到了脸上,带着怪味儿的泥水顺着嘴角流了进来,让人恶心得想吐。美希甚至都没来得及体味发生了的一切。

手包掉在眼前,这个包是用奖金买的LV的高级货。据说即使掉在水里,里面也不会湿,不知是不是真的。太可笑了!感觉像做梦一样。

美希就这么趴在水洼里,一瞬间,竟有些茫然自失,不敢相信自己目前的状况。但这不是梦,自己现在确实正在水里趴着呢!

突然间响起了笑声。

是猛然爆发出来的那种声音。

美希吃了一惊,抬起头,仓木正沐浴在街灯昏黄的光线中,双腿叉开站在自己眼前。他的大衣前面敞开着,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仰头大笑。

美希愕然了,既感到丢脸又夹杂着怒气,不觉血往头上撞,气得身体都开始发抖了。她条件反射地抓起水里的沙子。出生以来还从来没这么生气过。你无论什么时候,在哪儿笑,我都不管;但现在这个瞬间就是不行。想着她就要把手里脏脏的泥沙朝那张布满伤痕的脸扔去。这时也顾不得什么警视还是总监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仓木一边笑着一边走到美希身边。美希紧握手里的泥沙。你尽管笑吧!趁你不备让你好看!

突然间,美希的头脑中浮出了一件事,就如同上天的启示一般扣动了她的心弦。

仓木还在笑着。

美希一时间忘记了刚才的愤怒,呆呆地看着那张笑脸。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美希就从未见过仓木的笑脸,没听过他的笑声。他的眼睛里总是藏着一种灰暗的光,死死地盯着人看。即使偶尔露出一丝冷笑,但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脸部肌肉的抽动。

那个仓木如今正咧着大嘴笑着,这真是一个惊人的发现。

“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就像一只淋湿了的狐狸犬。”

仓木仍旧笑着,毫不介意地走进水洼儿。美希眼睁睁地看着仓木的鞋踩进泥水里,没来由地心被打动了。

仓木伸出手。

美希恢复了神志,急忙松开了手里的泥沙,把手从泥水里抽出来,递给了仓木。仓木抓住她满是泥水的手,这真是一双既有力又温暖的手啊!

美希被仓木拉起来的同时,不由得脸上泛起微笑,她开始笑了。虽然说不出理由,但就是觉得很可笑,笑得前仰后合。

突然,美希发现仓木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就在眼前,已经不笑了,好像被惊呆了似的定定地看着美希。看起来两个人好像没有丝毫距离。美希不禁又笑了出来,正要张嘴说话时,被紧握着的手突然被拉了过去,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仓木一句话都没说就吻向了美希的嘴唇,一股臭臭的酒气熏得美希很难受,身体被抱得要窒息了。他的舌头侵入到美希嘴里,肆虐横行。美希的喉咙发出声音,两个舌头缠绕在一起,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融化了。仓木在吻我,一想到这个,不觉双腿失去了力量,好像又要倒在水里似的,急忙紧紧搂住了仓木的肩膀。

两人就这样被雨淋着,一直站在水洼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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