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还有一张羊皮纸吗，”迦乌诺的目光落在苏曼莎手上，“说不定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

苏曼莎像是恍然醒悟，忙展开纸筒，只见上面照例用篆文和佉卢文对应写了几行字：

佛法的光辉照耀着楼兰大地

伪装下的邪魔终将无处逃避

神圣的金驼已经耐不住寂寞

渴望在芸芸众生里寻觅伴侣

苏曼莎朗声读出四句话，一双娥眉不由得微微皱起，方品奇和迦乌诺也面面相觑。

“这算什么，诗歌还是偈语？未免太晦涩笼统了。”苏曼莎自语似地说。迦乌诺默不作声，垂首沉吟，神色黯淡，不知是失望还是苦恼。

“先不要急，我们逐句来琢磨，”从事古文献研究的方品奇并不惧殚肌擘理分，“‘佛法的光辉照耀着楼兰大地’表达的是一份祝福；‘伪装下的邪魔终将无处逃避’则像是坚定的信念……”

“确切的说也包括对处境的认知，”苏曼莎插言道，“想必黎贝耶长老已经察觉到了危机四伏，甚至预感到自身有性命之忧，所以才会把收藏已久的金驼悄悄转移。”

“不错，”方品奇说，“黎贝耶长老意识到邪魔的存在，却不知什么原因未曾撕去对方的伪装。”

“这不难理解，”迦乌诺说，“想想看，以黎贝耶长老的地位，能让他心存顾忌的人还会有谁呢？”

苏曼莎和方品奇目光闪动，虽未开口，辅国侯凯度多的名字已在嘴边。

“黎贝耶长老宁肯独自应对艰难的局面，一则是为了恪守誓言，不虞泄密。二则也是事发突然，未及转圜，等他感到危险来临的时候，恰逢我在城外准备浴佛礼事宜，不便公开通知，只有悄悄得先把信符带来王陵掩埋。”迦乌诺忍痛含悲地说，苏曼莎也不禁愀然。

“这份苦心孤诣确实可敬可叹，”方品奇说，“不管怎样，率先找到黎贝耶长老的遗物总是幸事，我们还是接着看后面两句吧。”

“噢，”苏曼莎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接着分析：“‘神圣的金驼已经耐不住寂寞’反应了一种志愿，就像老师所说，黎贝耶长老正暗自谋划一条扭转朝局的策略，即迎请流落的王子重归王廷。只是末一句‘渴望在芸芸众生里寻觅伴侣’就有些费解了。”

“两句连在一起参详就好懂了，”迦乌诺说，“金驼的伴侣自然指的是银驼，至于‘渴望在芸芸众生里寻觅’嘛……”

犹自踌躇不决，方品奇断然道：“应该是指示的寻找方向。”

“何以见得？”

“既然确定奉迎王子是黎贝耶长老的心愿，必定不肯湮灭相关的线索。当他感觉威胁临近，秘密转移信符的时候，也许想了到自己再也没有拿回去的机会。于是写下几句话，就是要给志同道合的后来者留下一点启示，而揣摩全文，似乎只有最后一句更接近具体的目标了。”

“有道理，”迦乌诺点了点头，“但若说具体恐怕谈不上了，‘芸芸众生’的范围何其广泛，佛家的定义是指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包括世间的鸟兽虫豸、草木花果等等。”

“但是，”方品奇说，“为了防备被不相干的人窥破隐秘，黎贝耶长老不可能昭彰其事，才故意写下一些暧昧不明的文字，而我们也不能按照表面的涵义去理解。”

“你是说这句话里另有深意？”

“是的，”方品奇果于自信的说，“如果黎贝耶长老试图传递一些讯息，这句话势必影射着某种方位或环境。我知道‘芸芸众生’在佛教里有一层泛指众多常人的涵义，所以猜想其中是否暗示着一个繁华喧闹的地方呢。请问，楼兰国内有符合这种特征的场所吗？”

“怎么没有？楼兰集市——”苏曼莎脱口而道，脸上惊喜乍现，“每逢开市，市场上熙熙攘攘，人流不息，正是芸芸众生的最好体现。”

“是了，”方品奇也更加坚定地说，“大隐于市，越是热闹嘈杂的地方反而越容易掩藏形迹，也许银驼的持有者就在那里等候着我们。”

前思后想，迦乌诺原本紧绷的嘴角也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缓缓道：“苏曼莎，我一直在苛责你行事草率，但不得不承认，这两天你做了最明智的一件事，就是把方郎官从监狱里营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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