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一次见到杰克·艾勒里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我是在殡仪馆的认尸房见到他的。面对这具熟人的尸骸，格雷格和我看了很久。然后他说：“是他，是杰克·艾勒里。”我也点了点头，那里的人示意我们可以走了。

出了门，他一边把领子竖起来抵挡寒风，一边问我会不会继续下雨。我说我没听到天气预报，他说他从来就听不明白天气预报到底想说什么。“以前他们还告诉你下一步会怎样，”他说，“就算很多时候是错的，至少还有个明确的信息。现在都是百分比。你说百分之五十的降水概率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应该作何反应，带半把伞吗？”

“这样他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没错！‘嗯，我说了只有百分之十的降水概率，可是却下了一整天，这只能说明这种小概率事件确实发生了嘛。’就算你是个气象学家，也得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敛点儿。”他吸了口气，“我从来没问过你，不过你是喜欢别人叫你马特还是马修？”

其实两个都行，但这么说对方肯定更糊涂。“马修就很好。”我说。

“马修，他们为什么坚持要正式认尸？他坐过牢，有案底，他们肯定已经通过指纹辨认出他来了。要是没人来认，估计他们也就不了了之了，是吧？”

“是的。”

“我真的不想看见他这样。我父亲的葬礼是开棺的，他就躺在那儿，像一个粗制滥造的杜莎夫人蜡像，这就是他留给我的最后印象——毫无生气的模型。苍天在上，我们之间是有矛盾。我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儿子，这一点他说得很明确。可在他最后病重的那段日子里，我们已经和好了。可就是这最后一眼的丑陋，彻底摧毁了他在我心中强壮有力的形象。我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也害怕过，可又不能不看。你懂我的意思吗？”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多以前吧。怎么了？”

“时间可能会改变这一切的，”我说，“之前的记忆会替代最后的印象。”

“已经开始改变了。我不知道这种记忆是否可信，是否真实。又或者只是我一相情愿罢了。”

“是有一相情愿的因素，”我说，“但还是真实的。我们总是记得别人以前的样子，或者说我们熟悉的样子。我有个阿姨得了老年痴呆症，生命的最后十年是在医院过的。那病侵蚀了她的思想、性格，以及任何让人称其为人的东西。最后十年，我接触到的都是这些，记得的也就是这些。”

“上帝啊。”

“可她去世之后，这些都渐渐淡去了，真实的佩吉阿姨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