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格的公寓在西九十九街，第一和第二大道之间，离约克维尔和哈莱姆区的默认边界只有三个街区。哈莱姆区以前是爱尔兰人和意大利人的天下，可他们早就搬到离美国梦更近的地方去了。不过这儿仍然有家不错的意大利馆子，让食客们觉得不枉专程跑一趟。第二大道上还有几家爱尔兰酒吧。嗯，至少是起着爱尔兰名字的酒吧。酒客们看上去大都是西班牙裔和西印度群岛人，绿星橱窗的霓虹灯宣传的啤酒也是红带，而不是健力士。

我有好几年没来这儿了，发现周围变化很大。我们从九十七街往九十八街走的时候，路过几幢正在翻建的五层砖房，街角的垃圾站堆满了拆下来的石膏、板条和地板。街对面正在热火朝天地盖一座细长的摩天大楼——二十层钢结构的玻璃幕墙建筑，原址曾经是一座经济公寓。

我说，真没想到能在哈莱姆区看见这些。格雷格提醒我，这里现在叫卡内基山了。起这个名字的开发商把我家那片改成了克林顿。此前我们都觉得叫地狱厨房挺好的。

他提醒我，梭罗有一个观点：“‘提防那些必须穿新衣服的事业。’同理，需要换新名字的街区也要小心些。”

城市在不停地自我更新，为富裕的市民提供越来越多的空间。这并不新鲜，这个过程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了。可每当我看见这些改头换面的建筑，总在想，在这些墙壁和地板被拆下来之前，原先住在里面的人到哪儿去了。

我告诉自己，应该想想别的。当然了，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忘记这帮可怜虫。市政府会管他们的，会帮他们找个不错的垃圾堆住。

吉姆跟我说什么来着？“对现状的不满是苦恼的根源。”佛的智慧，不是那个夜场戒酒聚会的佛。在去格雷格·斯蒂尔曼公寓的路上，这倒是值得我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