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吗？”

“……”

“你别不说话啊。”

“……太难以启齿。”

“那我关窗了啊？”男生作势关窗。

“别别别。”女生立刻换了一脸谄媚的表情，“接济我点吃的吧……”

“哈啊？”

“我不是掉了生活费么，然后我爸妈都出差了。”

“……我不能进厨房惊动我妈啊。”男生为难地挠挠头，“泡面吃么？”

“卤蛋泡面？”一脸期待。

“我不是跟你讲过么，我不吃卤蛋泡面。”男生低下头，在书桌下的柜子里翻腾了一阵，“有红烧牛肉味的。你是要……过来吃么？”

于是事情会变成这样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女生跳上桌子，一手扶着男生的窗框，另一只手拉着男生的手臂，稍微一跨，背脊弯曲着头一低，小跨一步，便站到了男生的桌子上。桌子上很干净，书整齐地堆成一小列，摊开的数学练习册上面零散地摆着笔和橡皮。

“欸，你刚刚在做数学啊？”说着干脆蹲着翻了翻，马上发出感叹，“理科数学果然难得丧心病狂。”

“面还要不要了？”那边的男生轻哼一声，把压着泡面碗的书拿开，浓厚的香味就弥漫在空气中。女生点点头，乖乖下地，和男生一起盘腿坐着。

形象、防备心、淑女法则什么的，一溜烟儿被扔到了外太空。双手捂着烫烫的面碗，似乎只有这份滚烫的温度是世界唯一的真实。想着便觉得鼻子上一股酸气冲进来，泡面泛起的水汽似乎灼伤了眼睛般，让视野模糊了些。

几乎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第一次尝试到所谓“进食的快感”。大约是吃得有些凶，又或者饿过头了。吃到三分之二的时候，女生已经觉得胃里装满了膨胀的面，用叉子撩着碗里剩下的面，却是怎么也吃不下了。

“吃不下？”夏理放下手里的漫画，示意女生把碗拿过来。于是路茧照办，眼睁睁看着男生接过面碗后，又拿起搁在碗沿上的叉子，三下五除二把面快速解决掉。

然后是咕咚几声。喉结滚动了几下，连面汤也不剩了。

女生傻眼。

“叉子我用过诶……”女生讪讪提醒。

“不要浪费啊。再说，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夏理看着女生不好意思的脸，忽然想起那天“可爱”的定义起来，看着她像小媳妇般对着手指，顿时心满意足。

哪知下一句台词就让他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没想到你人这么好。”前半句还是受用的，“感觉就像我爸爸一样。”

像我爸爸一样。像我爸爸一样。像我爸爸一样。像我爸爸一样。像我爸爸一样。男生简直想挖坟自埋，毕竟被同龄人说成“像爸爸”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吧？

哪怕是像哥哥也好啊，为什么偏偏是像爸爸！

“小时候我妈总逼我吃东西，那时候我爸就帮我偷偷吃掉不少，嘿嘿。”路茧想起那时候，自己又瘦又矮，于是妈妈就从各种地方淘来各种乱七八糟的食材，在厨房试验出许多外观欠佳口味更欠佳的菜肴来。美其名曰“补身体”。

路茧甚至还为逃过这一劫而不肯出来吃饭。

那时候爸爸还会悄悄摸摸她的头，然后偷偷把那一份难喝的要死的汤喝完，捏捏她的鼻子说：“这是秘密哦，不要告诉你妈，听见没。”

末了还会强调一句：“看我对你多好。”

仿佛还不够似的：“所以我说你这个小鬼头，别人问起爸爸妈妈谁好的时候，你怎么老回答你妈的啦？”

那时的爸爸甚至还很年轻，年轻到并不需要拦下那么沉重的工作，全国各地到处跑。话多些，人和蔼些，很受那附近小孩子的欢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也许是在职场上打滚久了，板着脸的职业毛病就这么延续进了性格里，耍赖似的拖曳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