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妮②一直依靠她姨父的资助生活。她的埃迪姨父去世以后，这一切要改变了：生活那么艰难，税收又那么重，没人能再资助她了。当被告知这一点时，这姑娘居然一点也不恼怒——是啊，她凭什么生气呢？对佩妮来说，能在弗洛伦丝姨妈每年两次来伦敦的时候被邀请到哈罗德商场喝茶，已经令她非常满意了。

几个星期以后就要进入六十年代了。如果埃尔德曼太太能够预见到“权利属于花儿”运动③、流行艺术、摇摆伦敦，以及所有那些月球探险和其他疯狂的成就④，那她一定会以极大的愤怒迎接这个时代的来临。确实如此，在这种状况下，她能做的就是漠不关心。埃尔德曼太太病情有所好转后，很快转入了一家豪华的私人诊所。在她基本恢复、询问需要多少住院费用时，她经历了第一次真正的情感狂潮，几乎引起了第二次心脏病发作。最后埃尔德曼太太以最快的速度宣称她已经痊愈了，完全可以回到罗斯蒙特，在约克郡的家继续休养。当然她并不能很好地照顾自己。在医生的帮助下，埃尔德曼太太说服了她那待人随和、讨人喜欢的外甥女来照顾她。比起请专业的护士，那可便宜多了。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埃尔德曼太太逐渐认识到佩妮洛普给她带来的好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这个姑娘是所有自私的、有点小钱的中产阶级富太太都喜欢的那种类型，简直是个宝物：她任劳任怨、和善、说话讨人喜欢，只是不像下等仆人一样在主人面前低声下气。当然，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她的帕特里克。

①骑士桥是伦敦著名的购物地，有许多商场。

②佩妮洛普的昵称。

③Flower Power，亦称为花的力量、权力归花或权力归花的精神，源于反越战运动，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美国反文化活动的口号，标志着消极抵抗和非暴力思想。该口号是由美国垮掉派诗人艾伦?金斯堡于一九六五年提出，主张以和平方式来反对战争。

④原文为lunar and lunatic achievements，lunar指月球，而lunatic指疯子，这里是利用同词根的词汇造成的趣味效果。

但是，即使有这些缺点，身体渐渐好起来的埃尔德曼太太开始有了个想法。她琢磨着，自己可以让佩妮洛普永久地住下来，罗斯蒙特对一个独居的老太婆来说太大了。当然，这样也不存在要付工资的问题——她们怎么说也是亲戚，但付她一点点零花钱还是需要的，那对佩妮洛普来说会是一个极大的诱惑，并足以让她做出对自己有利的决定。

埃尔德曼太太提出了这个建议。让她意外的是，这个软弱的姑娘居然没有感激涕零地跳起来，相反，她无限留恋地念叨着伦敦。罗斯蒙特有精美的花园、漂亮的风景，约克郡最美丽的小镇近在咫尺，伦敦有什么呢？埃尔德曼太太曾经见过她这个外甥女住的地方——黑糊糊的只有两间房的地下室公寓。那个地区排队坐公交车的人像排队看黑白歌唱会①的观众队伍一样长。为什么这丰厚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条件佩妮还需要时间考虑？这个条件还包括送帕特里克去一所不起眼的，但还算过得去的私人寄宿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