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二十多年前我家就养猫了，养的是波斯猫，叫咪咪。那时候就压根儿没有猫粮这个概念，咪咪的伙食，就是鸡肝拌米饭，有时候是鱼汤拌米饭，或者鱼汤拌馒头、鸡肝拌馒头……总之，是几样来回拌。人吃饭的时候，也会给他一点儿鱼肉啊，鱼骨头啊之类的。那时候流行一动画片叫《好猫咪咪》，结尾是捉住老鼠的咪咪被奖励了两条整鱼。我就跟我家咪咪说：“你看都是咪咪，人家会捉老鼠啊，所以有整鱼吃。”

第二次养猫，也是十几年前了，两只猫，男的叫猫小白，女的叫猫小黄。那个时候仍然没有猫粮，但他俩的伙食彻底升级了。据说小时候缺什么，长大就好什么，他俩吃啥啊？鱼，顿顿都是鱼，而且是——鳕鱼。

据说鳕鱼是某国为了偿还债务，给我们的。当时副食店里卖冻鳕鱼，很便宜，好像是二十多块钱一件，一件就是一大箱，那是我见过的最廉价的鳕鱼了。扛回家，敲下一大块，化冻，用水煮开，略微加点酱油调调味儿，那一屋子，腥香扑鼻啊。猫小白和猫小黄吃得昏天黑地，堆积如山的鱼，全是他俩的。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在饭馆点鳕鱼。什么啊，三五块一炸摆个柠檬片，就敢卖二十块钱，冒充富贵。那只是我家猫粮。

再后来，有猫粮了。

三三和灰灰来家的时候，他们原来的主人喂的是国产猫粮。当时不懂啊，见他们吃得挺欢实，就买了。到了我手里，依法而行，去超市买那些包装漂亮的粮食，打开一看，真香啊，还五颜六色的，做成花啊鱼啊的形状，看着就好吃。

日子就这么过着，直到有一次结账的时候，排队在我前面的一个漂亮姑娘老回头看我。我还琢磨是不是认识她呢，她终于忍不住和我说话了。她说：“要是你自己的猫，就别喂这个。现在好多猫粮都是用再生肉做的，猫吃多了，会得肾结石的。”

我问：“啥叫再生肉？”

“就是骨头啊毛发啊各种下水啊什么的，捣碎，也含动物蛋白，但猫吃了不好。当然，你要是经济特别困难就另说了。”

姑娘说了我一大红脸。我赶紧问：“那吃哪种好啊？”

她说：“应该吃天然粮，买不起的话最次吃皇家，其实皇家也够次的。”

我还坚持追问：“天然粮，都是什么牌子的，在哪儿买啊？”

她显然对我这样的白痴问题不耐烦了，正好轮到她结账，就没再和我说下去。我回家后为此纠结了好一阵子，怎么无缘无故在超市里受到抢白了呢？我就是再困难，也不是在吃上省的人啊！

刚开始，我还真不信这一套。后来认识的养猫的人多了，才逐渐明白起来。问题是，天然粮超市里根本没卖的，宠物店卖的也少，只能到淘宝上去买，而我特别害怕网购，连支付宝都没有，只好托朋友买。买好了，我再去取。有一次为了取猫粮，我从北七家去了趟西四环外。朋友也不方便，我也不方便。

谢天谢地，天然粮，他们挺爱吃的。

抱抱来了以后，粮食消耗陡然增加，再这么跑就太不合算了，也不能老麻烦朋友。于是，在朋友指导下，我注册了支付宝，学会了网购。这可是个无底洞，俗话说，网购一开，倾家荡产，钱财必败啊。我容易么。

但这也没有万事大吉。

猫粮经常断货。有的牌子，卖着卖着，就再也没有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也闹不清楚，传言说法很多。有的说，天然粮都是走私行货，海关查得一严，就没的卖了。还有的说，就算是外国货也不完全靠谱，也有出问题的，一出问题，就消失不见，集体下架，等等。买国产的不行吗？似乎是不行，某牌子的猫粮建了合资厂，一国产化，坏了，网上贴出对比照片，颜色、形状都走形了，顿时引起怀疑——这个牌子的猫粮，在猫友心里就彻底砸了。

谋生不易啊，人吃的没准儿了，猫吃的也没准儿了。

换牌子不行吗？有的行，有的不行。猫吃的粮食，一旦换了牌子，有的猫就彻底不吃了，有的猫吃了，肠胃不适应还闹肚子。好在灰少抱抱在这方面不太敏感，我老担心单一品牌他们吃着烦，时不常掺点儿其他牌子，他们吃着也挺好。经常庆幸，还是这样的孩子好养活。

前几天翻冰箱，翻出一包冻鸡胸肉来。这才想起，大约两年前啊，有猫友推荐煎鸡胸肉给猫吃，这样就可以摆脱对猫粮的依赖了。这让我想起以前给猫煮鳕鱼的日子，于是，我试了一下。只是灰少和抱抱对此不感兴趣。就好比吃洋快餐长大的小孩，你让他吃卤煮，他还未必觉得好吃。于是这肉竟然搁住了，一搁就两年，都搁忘了。

有时候感叹，吃口饭真是越来越难了，今不如昔啊今不如昔，就算他们接受鸡胸肉，现在的鸡胸肉，和当年的鳕鱼，能比吗？

有一次逛宠物店，看见一种进口猫零食，想买回去给二位爷尝鲜，还挺贵，一小包好几十块，高于普通猫粮N倍。买回家去给二位爷吃，他俩一闻，竟然不屑一顾，放在那儿两三天，谁都不碰。

吃的不能浪费，我就把这包昂贵的零食收起来，拿外面去喂流浪猫了。

这么说吧，从单元门口走出不到二百米去，我就两手空空了，喂了也就两三只猫，全没了。

人家还眼巴巴瞧着我呢，我扭头就回家了。边走边想，世事艰难，真应该把二位爷带出来，受受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