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阿卡迪·采沛戌的日记(4)

德古拉家族日记:吸血鬼之契 作者:(美)珍妮·卡洛葛蒂丝


“你也看见了,”我还是保持微笑,“他的头发比较卷,长度到肩膀,可是我的很短,发型比较现代些。”

他笑着说:“是,但是发型可以改——”

“眼睛是最大的差别,他的是深绿色,我的是棕色。”

他看了看我确认一下,然后也同意了:“没错,你说得对。你与画中人的眼神差异很大,这个人看起来愤世嫉俗、冷若冰霜,你不觉得吗?可是眼珠子颜色呢,你的眼睛其实也还是有一点绿,说穿了还是蛮像的。”

“这幅画和叔祖才是真的很像,只不过我叔祖的眼神当然温和很多。”

“那我要把这幅画好好记住!”杰弗里斯大声说,“这样等我见到你叔祖,就可以好好比较一下他们两个有什么不同!”他拿起笔,眯起眼睛看着肖像画下面的铜质铭牌说,“弗拉德……堤培斯①?”他的发音有点问题。

“采沛戌,”我纠正他说,“你看在T和S下面是不是有小勾勾的符号?加了这个符号的话发音会不一样。”

“采沛戌……”杰弗里斯跟着我念一遍,在笔记本上注明起来,“这位先生似乎是个重要人物。”

我挺起身子骄傲地说:“弗拉德·采沛戌大公,1431年出生,1456年世袭贵族头衔,1476年去世,我叔祖与他同名。”

“同名?”他动个不停的笔终于停下来,手僵在纸上,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着我,“是不是……是我对于罗马尼亚人取名字的方式有误解吗?”

“你对哪部分有疑问?拼字吗?”

“不是,不是,这些我懂,可是……”他从口袋中取出另一片纸张,摊开之后给我过目,“我应该要叫他哪个名字好?”

他给我看的是之前我为叔祖翻译的信,上面有叔祖以细腻的笔迹签名,可是看到那个署名我也呆住了。不知道杰弗里斯先生是否注意到我的反应,因为我很快回过神,挤出一个笑容将信递回给他说:“我叔祖是个爱开玩笑的人,他大概是故意用村民

①“采沛戌”原文若以英语字母写出则为Tepes,然而以罗马尼亚文书写,则如故事所述,在T与S下方需加一小勾符号,发音会更改如英语之ts和sh。

给他取的绰号吧。”其实这是说谎。这的确是个绰号,可是却不属于叔祖,而是平民给予肖像中人的一个称呼。“如果说堡主他比较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杰弗里斯说,“那我也这样叫他吧,可是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德古拉,”我连念这名字给他听都觉得不是滋味,但还是指给他看,“你看这边,画像右下角这里是不是有一条龙?”杰弗里斯脸贴上去看,弗拉德的盾牌上画了一条有翼飞龙,尾巴分岔蜷曲绕过纹章形成一个交叉。

“弗拉德的父亲,也就是弗拉德二世,接受当时匈牙利皇帝征召,加入一个秘密骑士团体,叫做‘龙骑士’。”我继续说,“他在盾牌和钱币上用了这个徽章,因为这个缘故,其他的‘波雅’,也就是贵族阶级都以‘德古尔’称呼他,‘德古尔’就是‘龙’的意思。弗拉德二世本人除了开玩笑以外,并没有这样自称过,遗憾的是在罗马尼亚语里头,‘德古尔’也有‘魔王’的意思,所以迷信的农民们听说了这件事,又加上弗拉德二世是个可怕残暴的君主,于是就认为他之所以能掌权其实是因为与撒旦结盟,还有‘龙骑士’根本就是钻研黑魔法的秘密结社。他的儿子弗拉德三世,也就是你眼前这幅画像,个性更嗜血,也更引起民众恐惧,所以一般人影射他是‘德古拉’,这个词尾的变化形式表示父子关系,也就是说他被人当成‘恶魔之子①’看待。一直到现在,我们家族都因为这缘故受到村民惧怕,一直说我们是‘德古尔’,这样的绰号是种侮辱,而不是赞誉。”

“如果我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你多见谅,”杰弗里斯先生说这番话语气相当严肃诚恳,但同时也把这段故事全部写了下来,“看得出来民众的态度对你和贵家族造成相当的创伤,不过贵叔祖看来还是保有相当令人敬佩的幽默感,居然配合我所要写的文章内容而愿意这样子自嘲。”

他表现得亲切,我也就露出一个苦笑说:“恐怕是我不懂叔祖的幽默感吧。”而我并没有向他全盘托出实情:事实上家族继承的姓氏会是德古尔,而不是德古拉,依照平民的逻辑,会认为叔祖要开玩笑也应该是署名为弗拉德·德古尔。会自称德古拉的人就是真正的恶魔之子,也仅只有画像中那位400年前的祖先才对。

“我可不可以请教,另外一边的符号,那一个——左下角,盾牌对面那个,有什么含意?”他指着一个图案,狼的首级立在盘旋的蛇身上。

“这是家族使用的纹章,历史已经很悠久了。龙纹是弗拉德①在罗马尼亚语里,“Drac”的意思是魔鬼,而“ul”是一个definitive冠词,所以“Dracul”字面的意思是“魔鬼”。而以“-ula”结束的意思是

“的儿子”。这样解释即Dracula(德古拉)为弗拉德三世——魔鬼的儿子。

二世的国徽,可是狼纹代表的是我们家族流传的血缘。这个地方被罗马人征服以前是一支叫做大夏人的民族盘踞地,他们自认为是‘半人半狼’。”

“唔,这样啊……”杰弗里斯写字的同时,淡蓝色眼睛因为兴味盎然亮了起来,“古代的大夏人是吗?印象中有一些关于这个民族的传说是他们可以变形成其他的生物,像是狼一类的?”

“这些当然都是可笑的迷信啰。”

“当然,”他笑得很开心,“一定是迷信,可是却也很引人入胜呢。看看这些传奇故事背离事实有多远……”这一点我就不得不同意。“这条蛇呢?”他又继续问,“你不觉得农民可能是看见这图案,所以又加深了有关恶魔的印象?”

“或许吧,可是只有没知识的人才会这样想。在基督教兴起以前,蛇其实是一种受到敬重的生物,以前人类认为蛇的体内蕴含了长生不死的秘诀,因为在脱皮的同时,它们经历了‘死亡’,却又获得了‘新生’。我个人一直以为这个符号是要象征家族血脉生生不息。”

我继续带他参观其他地方,聊天的主题也转移到其他方面,我讲解了家族史、以前弗拉德·采沛戌的朝代和他如何打败土耳其,还有东欧各地出身于采沛戌家的名人,等等。他听得很仔细,也把细节记录得很清楚,我心想他所写出的文章应该会非常精确也非常生动,所以请他发表之后要给我副本看看,我也可以把文章内容翻译成罗马尼亚文用来教育特兰西瓦尼亚地区的民众——比较可惜的是,真正需要看这样文章的人却基本不识字。杰弗里斯也答应了我。

后来我们又提到村民和乡间迷信,杰弗里斯也向我坦白,其实他刚到达的时候,有一位“略胖、金发的中年妇女”——我一听就知道是玛西卡——曾经取下自己的金十字架交给他,还求他一定要戴着。他那时迁就着就佩挂起来,可是等玛西卡一离开他也就取下了。“我是英国新教徒,这种行为违反我们的戒律。”然而他也强调,其实自己遵守新教的习俗是因为家庭教养,而不是本身信仰。最后我们一致同意,只有教育大众才能够杜绝当地人的陋习。

我觉得他这人很风趣,就坚持请他去自己的宅子里先用晚餐(还说要带他参观家族教堂和墓室当作诱因),然后留下一张字条在叔祖的客厅中通知,承诺会在9点前将客人送回城堡。

所以我把杰弗里斯先生给带回家,玛丽和我当天晚上与他谈天说地很愉快,结果也就拖到很晚都没有送他回去堡内。现在天都快亮了,我也写字写了好几个钟头,觉得很累。先上床,之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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