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解放的极端斗士： 安珠娅·多克音

安珠娅·多克音，八十年代美国公众知识分子中引起争议最多的女人之一，于2005年四月十二日逝世。美英所有主要大报，都纷纷报道多克音的死讯，并对她的五十八岁的一生做了很多盖棺定论，讨论多克音对女权主义思想的影响以及她在二十世纪女性解放中的地位。

安珠娅·多克音以反对色情出版物著名。1974年，年仅27岁的她出版了第一本著作《女人仇恨》。在书中她试图“从根源上捣毁父权制的权力，”探讨妇女受压迫的种种根源。书慷慨激昂地讨伐全世界的父权制。她本人在全国妇女协会大会上声泪俱下，号召妇女运动活动者采取行动， 反对对妇女实施的性暴力。她的讲话感动了成千的妇女，她们与她一起热泪横流，发誓为女性解放斗争。她一夜成名，成为女权主义运动活动家之一，在全国各地演讲，成为美国最有影响的女性之一。1981年她的书《色欲出版物：男人拥有女人》出版。在书中她论述到，“色情出版物存在是因为男人蔑视女人。而男人之所以蔑视女人部分地是因为色情出版物的存在。”英国有影响的一家杂志称多克音是“性别战争中的托尔斯泰…她写得，那种进攻的方式，像个男人。”多克音的写作有独到的风格，理性、论争中有一股让人燃烧的咄咄逼人之气。喜欢她的书的人赞扬她的风格，厌恶她的人认为她是自己没有什么女人气才如此猖狂地讨伐男人。多克音的这本书，成为女权主义思想中反色情出版物的理论与行动基础。

八十年代，多克音和法律教授凯瑟林·麦金农一起，试图为禁止色情出版物立法，发动了全国范围内的立法运动。她们的行动遭到很多女权主义的反对，因为很多人认为她们要立法是一种书刊检查制度，与美国言论与表达自由相违悖。多克音因此在女权主义思想中成为争议人物。她坚持自己的立场，发表的文章每每以观点犀利立场极端而引起知识界哗然，引起公众注意。右翼因此对她极尽丑化，把她描述成“仇恨男人的女权主义者”的代表。1983年她出版了著作《右翼妇女：驯化女性的政治》分析美国右翼政治势力怎样在里根时代丑化女权主义者，把妇女驯化的策略与方式，惹得右翼媒体更变本加厉地“魔鬼化”她。多克音被描绘成一个黑长发魔女：她的头发茂密卷曲蓬松，从来都不梳理；身材肥胖，从不穿裙子，总是穿着牛仔裤；她不修边幅， 从不化妆，不修眉毛，不剃掖毛和体毛，好像男人。她的名字因此成为非女人气的魔鬼化的女权主义者的代名词，让很多人厌恶。

多克音还是反对性暴力，特别是强奸的理论家和行动家。是在美国的大学校园中，“把夜晚还回来”，也就是给女生提供夜晚安全的校园活动的创始人。如今，美国各个学校都有为女生夜晚提供安全保障的设施，与多克音的奋斗分不开。如今走入校园的女生，可能对这些设施都习以为常，但是，正是年青时多克音那代人的努力，如今的安全才是现实。

多克音还是一个多产的作家，后来出版的理论书有《性交》（1987）； 《生与死：对继续反对女性的战争毫无歉意的文集》（1998）；《替罪羔羊：犹太人、以色列和女性解放》（2000）；小说《冰与火》（1986）；《仁慈》以及自传《心碎：一个极端女权主义者的回忆录》（2002）。

多克音的写作有独特的风格。很多反对她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风格充满激情和煽动力。她是女权主义第二浪潮中的风云人物。她为女权主义思潮划了底线：她的理论思想为女权主义的很多分析提供了起点。她的绝不妥协立场，很多时候被女权主义者本身拒绝，认为太极端。而多克音宁愿被魔鬼化，也绝不让步。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她让一些人无比热爱，让一些人极其仇恨。我在阅读各个报纸的评论的时候，感到就是对她的评论也是泾渭分明的。英国卫报上一个作者写到，“在一个青少年女孩相信乳增大手术会使她们幸福的世界…我们将想念安珠娅·多克音。”“她是一个被边缘化的女权主义者，真正具有挑战声音的人。”在同样的报纸上，另一个作者写到，多克音的真正遗产是使女性解放运动倒退了二十年，因为多克音使女权主义成了一个负面的名词，让人们觉得女权主义者都是仇恨男人的或根本找不到男人的怨妇。

多克音是一个矛盾重重的人。她反对婚姻，认为“婚姻和卖淫的区别之一是在婚姻中你把自己卖给一个男人。”1989年在《战争区域来信》一文中她说，“婚姻是法律允许的强奸。”可是她一生结过两次婚。她自称是一个女同性恋者，但是她的三十年不变的生活伴侣是一个男同性恋者。1998年她和这个男同性恋者约翰·斯图腾伯格结了婚。她的丈夫也是一个作家。她满怀爱恋地谈到他，“这是十分深刻的关系，是我生活中我从未料到的主要部分。”

我曾在一篇文章中专门介绍过她的主要著作。今日写这篇小文，算是给她送行。

(20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