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格外》等(1)

格外 作者:李一格


奶奶叫冯春英,1930年出生,大家闺秀,19岁结婚,1971年生下她最小的一个女儿。我记得小时候去一楼(奶奶家住一楼,姥姥家住二楼)看她,她常和气地递我一盒糖或是其他好吃的,聊聊。我去二楼欢蹦乱跳,一去一楼就乖乖的,因为奶奶的仁和里藏着一股子大气和肃静。现在想想,没有这股劲,就没有这个大家庭。

奶奶的一生,就是养孩子,后来爷爷生病,她又接着养爷爷。爸爸双手捧棺为她下葬的时候说:“大母亲啊。”我知道,大母亲文化不高,但是有智慧,脾气不好,但是明事理。

有人说,人生为一大事而来,我想奶奶就是来做大母亲的。

我姥姥,是为无数小事而来的,把每一件小事都做得漂亮极了。

姥爷得脑血栓,十年,姥姥就伺候他。她个子小,可是利索能干,洗漱换洗、晨练按摩、一日三餐、看电视、唱歌、聊天。她有一身手艺,灵巧的手编了好些小玩意和饰品,还会织漂亮衣裳。姥爷风趣幽默,天天跟她讲新闻、逗她开心,和这人过日子的滋味怎么也品不够。姥爷去世。她的心捆绑在那个完美的男人身上,一下子去了,她怎么办?她丢了魂儿。她现在好像乐呵、轻松了,没那么多事情做,在三个女儿家换着住住,一天又一天。

我的爸爸的妈妈,我的妈妈的妈妈啊,你说那时候,女人是有梦想的吧?我猜她们的梦想就是日子,眼下过好一天就好,等着儿女长大,等着老伴活下去、活得好。

妈妈在和和乐乐简简单单的知识分子家庭出生了,她是含着一朵冰山上的雪莲来到人间的,因为,这是她的名字:雪莲。朴素,善良,正直,而又挺倔强挺聪明。

她工作后遇到爸爸,结婚。遇到爸爸,她来到北京;生下我,她开始了不同于二楼的生活,前进与坚持。我猜妈妈在等一次遇见和孕育,等一场劳苦和波折,在波折中咂摸出了活着的丰富与喜悦。

我快成年了,也觉得是妈妈成年了。我十八岁,她就度过了十八加二十四个年头。她“无”中生“有”,经过这么多年的熬,熬出来一个并肩的生命,有眉眼有性格有理想。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一个女人的存在与伟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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