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除了不断派出宇宙城市管理纠察队来抓捕这些破坏宇宙城市面貌和宇宙秩序的地球盲流之外，宇宙频率的支持者们并没有过多评论或抨击这些固体交流法群体。即使他们在街道和地铁里看到那些把舌头贴在墙壁或伸入对方唇齿之中的男女，他们最初感到的不屑很快就变得模模糊糊，因为使用01010001111的宇宙频率，辱骂他们低俗、下流或肮脏其实都是一个频率，这个频率甚至和吃饭、睡觉、点头的频率都有点类似。随着宇宙化程度越来越高，仅仅属于地球而不属于宇宙的那些词汇在宇宙频率中被不断删除淘汰，久而久之，宇宙化的地球生物体张开口点着头唯一能敲击出的语言，就是一个词——01010101，以及对这个词的不断重复和循环。该词的意思似乎是表示“是”，但在某些场合与情况下又表示“不”，表示拒绝。但这个词究竟表示什么意思，这对宇宙化的生物体而言已经不再重要，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地球生物，也是宇宙大家庭中的一员，地球人、人类这个概念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狭小、太地方化、太土气了。现在他们都已经直接被统一到基本粒子的层面上，与宇宙中飘荡的一粒尘埃都是同类。有的时候，宇宙化生物体确实连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都无从知道。他们曾经有过一个自己的家园——地球吗？有地球这么回事吗？不是01100110号空间体吗？某些地球反抗组织的成员试图用地球方言乃至宇宙频率来告诉他们自己的家园地球，那些宇宙化生物体只是木然地点点头，说01010101。

E．人群与数字

之一， 三十亿个去处

空间的秘密在于，它总诱使我们以为我们可以进入其中。

——殷罗毕

每当走在街头时，我总会被一股如被烈日照射的猛烈晕眩所撞击。那些或者三三两两或者满大街蜂拥着的女人，那些空气中的肉体中的空洞，就在我的前后左右不断移动。一条街上，数十、上百，甚至数以千计的神秘莫测的洞穴，从各个不同方向向我靠近，然后又远去。街边的高楼里，那些静谧的窗洞里也有着同样阴凉而安静的洞。那些洞穴或者停留在电视屏幕前的长沙发上，或者正在房间里漫不经心地移动。

这个星球上大约有三十亿个女人，三十亿个洞穴，三十亿个去处，它们中的绝大多数我都不曾去过。但所有的人都已经或将要从这些洞穴中前来。因此，我对于自己的无知和羞怯颇为懊恼，即使只是到所有这些安静去处的门口，问候一声这个下午过得可好，我都未曾做到。即使加以年龄的限制，仅仅计算成熟合宜的洞穴，那么我要造访的去处也有大约二十亿处，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造访三处计算，抵达所有这些去处也需要一百八十四万六千四百八十四年。当我不间断地跋涉，越走越远，来到最后的洞穴门口，在一百八十四万六千四百八十四年之后，我最初拜访的那些洞穴早已在一百多万年前消失殆尽。而我面前的这个去处，这个我环绕整个星球终于来到它面前的洞穴，也早已经不认识我为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