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的家离我家不远，有回她带我去过。屋子是租下的，却仍作了简单的布置，清爽而温馨。我在她家久久逗留，不愿意回家。她看看天色，说：“不早了，怕家里着急！陈姨不留你了。常来就是，我一个人，不常出去的。”我是个面浅而自卑的人，我后来虽然很想去玩，却再也没有去过。只是每天早上遇见，相互打个招呼。她做了几份工，早上这份工三小时做完，凌晨四点做到七点。上午十点到十二点，下午五点半到七点半去马太太家做家务。晚上还到附近的超市做保洁员。我问：“陈姨你这么忙累不累呢？”她笑笑，说自己脑子简单，做的都是粗活，不辛苦。我们遇见了，她会问我，学习忙不忙呀？她问话的样子很随意，好像并不需要我回答。有时我俩坐在路边的石凳上说话，她会抓出她包里的吃食。我要走了，她总把没吃完的塞进我书包里，说是她不喜欢那东西，或说她的胃受不了。陈姨总是一个人，不见她的丈夫和孩子。她没有说起，我也从不问。

车子还没有来，陈姨也不急，不停地撩我的头发。我的头发肯定很乱了，加上这身脏衣服，一看就是个流浪女。陈姨刚才在马太太面前忍气吞声，这时候却把头抬得高高的。我并不觉得陈姨低三下四，或者卑贱。我甚至断定，陈姨也许骨子里就瞧不起马太太。我抓住陈姨的手，她的手很温暖，很有力量。我收起眼泪，望着陈姨笑。

马太太家的张师傅把我送到医院，陈姨陪着去的。我到医院没多久，爸爸也赶来了。医生的目光越过眼镜架，白了我一眼，写了几张单子递过来。

“都要检查？”爸爸不安地问。

“必须检查，伤势处理前必须做的。”医生皱着眉头，很不耐烦。

爸爸手里拿着检查单，回头看我一眼。我猜到爸爸的意思了，就对着医生大声说：“不用检查，涂点药吧。”

医生再次抬起头，看了我半天。屋子里还有候诊的病人，也都望着我。医生慢条斯理地问：“你是医生？”

我涨红脸，摇一下头。

“那不就对啦。”他白我一眼，低头继续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