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霍然抬起了眼睛，望定了她。

虽然已经酒酣耳热，但是一念及此，他的脸色还是渐渐苍白——他永远无法忘记西昆仑上那一场决斗，那是他一生里作出的最艰难的取舍。

最终，他孤身返回中原，将徐重华的佩剑带回，作为遗物交给了秋水音。

秋水音听闻丈夫噩耗而早产，从此缠绵病榻，对他深恨入骨。

“嘻嘻……听下来，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你什么事嘛。人家的情人，人家的老婆，人家的孩子……从头到尾，你算什么呀？干吗那么拼命……”问完了所有问题后，薛紫夜已然醉了，伏在案上看着他吃吃地笑，那样不客气地刺痛了他，忽然一拳打在他肩上，“霍展白，你是一个……大傻瓜……大傻瓜！”

醉了的她出手比平时更重，痛得他叫了一声。

然而笑着笑着，她却落下泪来。

他惊讶地看到一贯冷静的她滚倒在酒污的桌子上，时哭时笑，喃喃自语。然而，他却什么也听不懂。他想知道她的事情，可最终说出的却是自己的过往——她是聪明的，即便是方才划拳偶尔地输了，被他提问的时候，她都以各种方法巧妙地避了过去。

他只勉强知道了一些零碎的情况，比如她来到药师谷之前，曾在一个叫摩迦的村子里生活过；比如那个冰下的人，是在和她一起离开时死去的……然而，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她的离开、他的死去，她却没有提过。

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依然不肯释放自己内心的压力，只是莫名其妙地哭笑，最后抬起头看着他，认真地、反复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是他一直欠她人情啊。

最终，她醉了，不再说话。而他也不胜酒力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月亮很亮，而夜空里居然有依稀的小雪纷落。雪鹞还用爪子倒挂在架子上打摆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嘀咕。空气中浮动着白梅的清香，红泥火炉里的火舌静静地跳跃，映照着他们的脸——天地间的一切忽然间显出从未有过的静谧。

他静静地躺着，心里充满了长久未曾有过的安宁。

——那是八年来一直奔波于各地、风尘仆仆血战前行的他几乎忘却了的平和与充实。明月年年升起，雪花年年飘落，可他居然从未留意过。生命本来应该是如此宁静和美丽，可是，到底他是为了什么还在沉溺于遥远的往事中不可自拔？从头到尾，其实都没他什么事。

自己……难道真是一个傻瓜吗？

“嗯……”趴在案上睡的人动了动，嘀咕了一句，将身子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