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量把雪茄慢慢弄好，在雪茄清香的烟雾中，他开始怀想：这个史称僰人的古老而神秘的民族把自己的历史赋予高岩，在1573年被明王朝灭族的战争中，突然沉寂在历史的长河中，只把奇特的悬棺葬制和不少悲壮感人的民间传说遗留下来，让无数人去沉思，去感悟，去遐想。

许量打开手机，他刚才收到了肖希权发来的彩照：肖总得到了一面新的铜鼓。对着照片，他反复研判，许量能够感觉到这也是传说中的诸葛铜鼓。这些年，许量苦心孤诣，已经千方百计找到了五面铜鼓。每一面铜鼓的来龙去脉都可以写一本厚厚的书。

这个古老而神秘的民族，在历史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民族？许量百思不得其解。他了解自己的太太张嘉仪，还有肖希权的太太，她们是表姐妹，作为僰人后裔，她们是不情愿把自己民族的历史全部都放在光天化日之下的，但许量实在是压抑不住对历史探究的热情，这样的好奇心甚至战胜了他对历史的敬畏。

对于自己痴迷于研究僰人的缘故，许量告诉肖希权：“偷窥历史是男人仅次于性欲的本能。”他们的太太都属于苗族，但私下都自称是僰人的后裔，许量和肖希权只能偷偷地探索她们的秘密，而且风险极大。她们都在不同场合不同的情形中一再警告他们，不要过分靠近僰人的秘密。

后来，许量落寞地上了床，想睡觉，却总是想起僰人的历史，那是烽火连天的灭族战争，好不容易挣扎醒来，却又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

人到中年，反省自己过错的时候越来越多，谢丽虽然是病逝，但他非常自责甚至觉得羞耻，因为他毕竟在婚后有出轨之举。但人死不能复生，他只好安慰自己，如果人生的孤寂只能来自于觉悟，那么人类的羞耻心其实极其宝贵，因为知耻后勇，勇而智慧，伟大来自于孤独。

偶尔有成都的老朋友打电话询问他现在是否在成都，他一概都说自己在外地。外地是家乡的反义词，外地是希望更是流浪，许量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奋斗历程：成功与艰辛经常同在，有多少人前的光荣，就有多少人后的孤独。

许量在成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去过酒吧和娱乐场所，有时候，也会叫一些陪酒的小姐喝酒欢笑，仅此而已。在那些地方，他会觉得更加孤独，可真的处于人声鼎沸的时刻，他的孤独又会多出烦恼。孤独而且烦恼，让他觉得自己很落后，有点可耻：现代人最多的是娱乐的快感，而他却与此再无缘分。

第二天是星期六，但许量他们还要上班，只有工作能够让他宽慰。

他穿了睡衣，站在宽大的玻璃窗前，看着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冬雨寒气逼人，好在室内空调能够抵御。无数的人与事都已经成为他的回忆，无数的新东西还在扑面而来，我思故我在，人生很有趣，一切都在变化之中，如水无常形，山无定势。

许量最喜欢听雨说话，无论是春夏秋冬。有时候，雨话比人话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