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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涩谷谈话到日比谷抗议(1)

西风东土:两个世界的挫折 作者:熊培云


很久没有看电视了,电视不仅会偷走人的时间,而且是一种统治方式。来东京后,房间里没有电视机,倒让我犯了难,因为看不了世界杯。这是我唯一有热情观看的足球赛,草地上的乌托邦。最省时省力的办法是每日早上看一眼昨天的精彩进球。当然,这有点糟糕。在知道比分后看球赛,很像是看黄片,那个全神贯注激动人心的过程你并没有亲身体会。

世界各地的媒体都在称赞日本的球迷。他们入场时各自带了一个蓝色的垃圾袋,在比赛时给垃圾袋鼓胀了气,为自己喜欢的球队加油助威,赛后不论输赢,都会将垃圾收走。虽说现在的日本人追求小日本主义,但其集体主义仍是举世无双的。这方面,最直观的是日本人对垃圾的态度。这种整体性和协调性,我在任何国家都不曾见到。日本街上很少看见垃圾箱。一来垃圾箱容易脏,二来会增加公共财政的负担,所以每个人身体力行,将一切生活垃圾都带回家自己处理。几天前和智子去山梨县,我记得她包里就装了几个用剩下的瓶瓶罐罐。这就是日本人平常对待生活垃圾的态度。

晨起清理屋内的垃圾,我也学着将它们一一分类。谢天谢地,我的垃圾袋里没有手纸,日本的手纸扔进便池后会立即化为纸浆,可以随时冲走而不致堵塞下水管道。它不像中国的手纸,扔进水里还结实得像块抹布。中国学习制造日本可以冲洗臀部的马桶盖之前,还是先想想如何“改退”一下手纸吧,免得每家每户都在家里积攒一筐筐“黄金万两”再扔掉。

我算是一个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但到了东京后过得更小心翼翼了。哪怕是掉了一张无用的纸在地上,也会追着把它捡回来,如果不那么做,我会觉得周围的花花草草都在看着我。深更半夜,我曾经见到一对遛狗的夫妇打着手电在路边清理狗粪。凡事从细节做起,严于律己,不给别人添麻烦,这也是“小日本”的另一种含义吧。

今天要去办居留卡。坐横滨方向的东急线,出了第一站中目黑,没走几步便到了区役所。按几天前海关人员的提醒,我必须在十四天内到所在地的区役所做登记。日本的区役所,相当于区政府,市民可以随意进出。今天在这里办事,发现整个大厅里甚至连个摄像头都没有安装。而在中国,别说是大街小巷,就连大学的教室与走廊里都已经布满摄像头了。

中午和蔡成平约好在涩谷见面。由于到早了,我便在忠犬八公雕像边多等了会儿。这个地方多少有些混乱,路边“步行者优先”的牌子上面不知道被谁高高地甩上了一双黑色球鞋,刚看到时我还以为是落了两只乌鸦。

蔡成平是新浪财经驻日特约记者,我们最初是通过新浪网认识的。有人说他在日本的活跃程度相当于加藤嘉一在中国。我走进约好的咖啡馆时,发现他和另外一位朋友已经到了。这位朋友早先在京都大学读商科,在日本待了几年后觉得没什么发展空间,便回上海创业,做中日贸易。在他看来,日本什么都不错,就是太过成熟,所以没什么机会,像他这样一个外国人,在一个公司能做到科长就不错了。

“我在日本待的时间越长,越看不懂日本,所以有些文章都不太敢写了,怕自己过于武断。”蔡成平感慨道,“不过,我并不认为现在的日本人对中国有多了解。我从早稻田大学毕业后在《朝日新闻》做了不到两年的审读,感觉日本的媒体人没什么新闻理想,他们不像欧美记者对中国报道得那么深入,也不像中国的记者那样有情怀。而且,日本研究中国问题的学者,也没写出什么好书。像大前研一这样的趋势学者,曾经预言中国将在2005年组成中华联邦【注释】,现在看也只是一个笑话。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在日本出书实在太容易,一个小册子,译成中文也就两三万字。有些书就是对谈,没什么深度。现在很多人都在走极端,不是‘中国威胁论’,就是‘中国崩溃论’。”

【注释】大前研一曾在《中华联邦》中大胆预言:“受到经济浪潮强力的推移,2005年两岸和平统一。中华联邦的新板块,将结合中、台、港甚至新加坡,成为一股莫可抵挡的经济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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