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滚动的雪球(1)

鲁Sir,先生:一个会哭的笑话 作者:郭敖


第二天早上起床,所有的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本来所有的事情都很简单,是我们把它变复杂了。我跟李淼是一样的人,都是在努力地寻找,不同的是,一个在找狗,一个在找死。

我在努力地想,这件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复杂了呢?那个赤裸裸的早上,还是要从李淼苟延残喘的婚姻说起?李淼口口声声地说讨厌倪雪,是她毁了自己的一切。他一肚子的埋怨,一脑子的牢骚,随着两瓶啤酒,吐得干干净净。在咒骂声中,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种不该属于他们之间的柔情,只有对爱的人才会产生的苛刻与任性,很显然,任性不是李淼应该拥有的东西,藏在那张木讷的脸背后的只有闷骚。

生活总会让人迷失,知道得越多,反而越会忘记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当一个人面临挫败,无地自容的时候,生活往往会选择致命一击,落井下石,直到他体无完肤,伤痕累累,以至于出现两种人格,一种不作不死,一种像极了小丑。李淼是集大成者,我觉得他是一个不作不死的小丑,有时候小丑比穿得西装革履的人更像君子。活在当下,谁又何尝不是别人眼中的小丑?

那天晚上,我和李淼做了同一个梦,一伙西装革履的人冲进来,对我们拳打脚踢,摔碎了桌子、椅子、衣架等,竟然还有人用拖鞋抽我的脸,那种疼痛很真实。我从弥漫着酒精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身上穿着一件印满了脚印的婚纱,我的右半边脸开始麻木,感觉不到四肢。我有一种错觉,那天晚上我似乎长个儿了,我突然感觉床变小了。我睁开眼睛一看,这四周哪儿他妈还有床,李淼的左边眼眶被打塌了,躺在距离我身边不远的地方。空旷的房间里,所有的家具都被搬空了,沙发、床、吊灯、窗户、防盗门,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地上只剩下几只还没来得及洗的袜子和几条男士三角裤以及残缺不全的椅子、玻璃碴儿。

李淼醉醺醺的像一头死猪一样躺在地板上,他竟然还在悠闲地打着呼噜。我撸起袖子,抡起手臂左右开弓地在他脸上扇了几个大耳刮子。啪啪啪啪,几个耳光之后,他捂着半边脸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疑惑地问:“你是想试着在我脸上敲出什么节奏吗?”

他揉了揉眼睛,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又从嘴里掏出来一颗带血的门牙。待他张望四周已经空无一物时,立即六神无主,反问我:“这是什么情况?”

我耸了耸肩,说:“情况已经很明朗了,还需要解释吗?”

他转身从裤裆里摸出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不作不死”,他愤怒地问:“这是谁干的?”

我仿佛做错了什么,疑惑地问:“我应该知道吗?”

他拿起电话,愤怒地走进卫生间,想找个隐秘的位置。卫生间里的门已经全碎了,他直接穿门而入,反锁了门框。我实在无法回避。他捂着电话听筒,在给一个女人打电话,说:“事儿,没你这么干的。”“干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俗?俗不俗以后再说,那一日的事儿咱们先放一边。”“有没有百日恩,咱们另说,夫妻总是既定事实吧?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无情无义,我死了你才开心是不是?”

他拿着电话,冲着电话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我怕他一激动把电话给吃了,想去劝他。我看到他一脚踹烂了门上剩余的玻璃碴儿。我忍不住想插一句,说:“哥们儿,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愤怒地看着我,说:“不该说就别说。”

我说:“可是我想说。”

他把电话拿到一边,无奈地看着我说:“你这是犯贱。”

看着我祈求而无辜的眼神,他妥协地看了我一眼,让我继续说。我说:“其实,大部分时候,我觉得你活着对这个世界真没啥用。”

他红肿着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厉声问我:“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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