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二姨的点心

记得小时候，同住一个城市的二姨会在正月初二的那天上午带着一些点心来我家走亲戚。到了下午她回去时，我会看见母亲从屋里匆匆跑出来，手里拿着二姨带来的点心，嘴里喊着：

“她二姨，带回去，带回去。”追上二姨，硬塞给她。二姨不肯要，推着母亲的手说：“是给毛弟吃的，是给毛弟吃的。”一个不要，一个硬要给。两人就从家门口推推搡搡地到了马路上，弄得像打架一样，脸红气粗的。

最后二姨挣脱母亲的手，把点心往地上一丢，生气地跑了。

我就站在旁边，咽着口水，看着她们推来推去。

这种情况，每年都上演一次。那时的我对母亲的做法挺不高兴，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收二姨给的点心。有一次我忍不住问母亲为什么这样做。

“我们没有东西给她。”

母亲在缝纫机前低着头缝补衣服，有点不耐烦地回答我，最后那个“她”字拖了长音。可最后你还是收下了！真无聊。每年都这样，好像在演戏。我不满意母亲的回答，但又不敢说心里话。

其实，我们几个孩子每次都很期待二姨给的点心，都眼巴巴地望着，都希望母亲客气一番就能收下，等着二姨一走，我们就能拆开来吃。然而，每次都是这番不快。被二姨丢下的点心，母亲多半都会说：“不要吃，下次再带给二姨。”然后把点心藏起来。再然后，要么是坏掉了，要么是给我翻找到，偷偷吃了。母亲自然是对我一番责打。

这件事给我印象太深。母亲的“自尊心”对我后面的生活还是有影响的。

在慢慢长大的岁月里，耳闻目睹那些因人情往来所带来的邻里之间或亲戚朋友之间的亏与不亏、少与多的矛盾，让我非常排斥人与人之间的“礼尚往来”，觉得好麻烦，好虚伪，好造作，好俗气。和别人走得太近，会莫名地滋生矛盾、麻烦，会不快乐。我从小就有了这种思想观念。慢慢地，独来独往，成了我人生中的一个生活常态。

这种常态，让我变得不合群。不爱搭理人，甚至无厘头地引以为豪。独来独往，成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样子。它让我认为这样可以简单，可以免去麻烦，可以更自在，不勉强，不受别人左右，可以更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