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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神的水墨艺术

侘寂的魂影 作者:海上


传神的水墨艺术

这里是水墨卷宗中较为值得关注的一章,所以它不是实验水墨时期的文本,但它亦是作为个人创作历程中永远的“实验”。然而它也不是任何流派或边缘归类。记得一位青年诗人曾赋诗:“你不给我位置/我们坐自己的位置/你不给我历史/我们写自己的历史。”

同样,在水墨艺术领域中,现在他们重写自己的历史。

每一位成熟的水墨画家都经历了紧张、惶惑、迷惘及惆怅……严格地说大部分从事绘画艺术的人都在这些经历中,一部分人偏执正见,一部分人流入趋俗。唯有极少数能持守文化信念,但由于知识结构的无序,弄得毫无头绪。在多元文化形成一个时代共生的场景时,每一元的理由和事实都会找到存在的停靠点,使心存疑惑的缺乏独立思考的画家在这多元世界散失自己。

疑问的空间即思考的空间,从理念中断析“水墨画”的概念较“中国画”更为现代性。宋庄水墨同盟基于这种认知才逐步形成共识。“水墨艺术”(水墨画)将“中国画”东方地域性概念的名谓置换成直涉艺术本源及文脉的命名,同时带出极为重要的东方文化暨中国文化整体思维赋予的通悟性。

通悟,从视觉审美到文化阅读形成一组艺术审阅的经纬线,或有多类艺术作坐标借鉴的评判方式,唯有中国人最懂得“墨象”呈现的神奇效果。中国人制造的墨象不仅为唯物景观,更为唯心的精神状态。

而现代水墨的创造者,应该绕过千年描绘具象的老套路(前辈的经典作品业已完成了这一使命),以感悟能力去制造非具象的水墨艺术。中国美术界被迂腐之气的现实主义创作独占了大半个世纪,中国人传神、传智的五色墨趣被现实主义绘画垄断了;从此丧失了品阅绘画艺术的“神志”(真可谓神志不清、神志模糊了)。

水墨艺术与文化意境有着共通的元叙述思路,当中国文化在失去神性的那个岁月、那个时候、那个瞬间起,艺术信念正在被外来的文化及物质文明拽落在现世实用的污淖里。

城市化进程、工业革命和单一的唯物世界观切割了中国人的文化生命血脉。失去神性后的变异的中国文化从此不再神圣。中国水墨艺术不再神奇。艺术世界不再传神。

而完整的中国文化中的神性文化却是最为重要的元素,它正是中国人常常体悟着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要领。对绘画艺术审美领域而言,它是中国人的神觉思维。

今天若强调“文化中的神性元素”,学术理论界、文化界及思想界会予以不屑之辞。几十年来的中国学院式教育,理性地排斥了所有的中国文化传统中有关“神、巫”等视域之外的文化基因,因为学院派的文化知识已被半个多世纪“唯物、现实”的功利主义漂白了。

真正中国文化的三原色已从生命记忆中被忘却。

二十一世纪的幸运,就是中国人有了再次提及“文化复兴”的机遇,恢复中国文化自由自在的(以《道德经》所指本真性、本来如此为境界)生机和气息,恢复中国人自由创造的独立意志……水墨艺术又进入新一轮的契机,艺术家们可能遵循精神需求制造智性墨象展示和表达形形色色的心像图式。

文化传统是历史积累的创造,它是由一轮又一轮的创造形成的传统。这是一种负有使命的创造传统,需要今天的艺术家给予传统以新的积累,如果今天的创造成为事实并积累,也是百年后的传统。中国文化有五千年延绵不断的传统,我们没有理由丧失对自己传统文化的信仰,我们没有理由置五千年的神圣于不顾,去迎合西方强势文明形成的时代性的冒充的世界文化。

中国的水墨艺术隐含了诗学意境的宇宙观,迄今为止,全世界的地域性文化都不可抵达中国人的诗学境界。

水墨之“道”从根本意义上提示了宇宙学本源和人道法则,人类在宇宙大生命场激发自由创造、自我认领的生命进取之乐趣。道由德承,在人自由成长的历程中,神性生命和自然生命在支持、鼓舞着人的自由创造,同时也永远矫正着人的迷失和疯狂。

水墨之“德”遵循的“宇宙大生命”为文化本体,诗意而艺术地展现“神—人—自然”的奇美慧光。三维生命的相融交会,是中国文化传统精神向更高层次的贯通和发现,同时也包含着对世界诸般微妙事物的深刻洞察。

但是中国半个多世纪以来,在文化领域及相关的体系中一直在诋毁“传统”,他们对文化传统的旧体制和沿袭传统而生产的古板旧辙,统统视为烂履,所以抛弃传统或继承传统的思想观念已经混淆不清。尤其在绘画艺术界,这一名词早已被弄得面目全非,“传统”成了“旧陋”和“陈腐”的总称。学术上也没为此作些历史性的整理。中国文化传统精神,难道就这般可唾可弃吗?当今的思想学术界因为远离了真正的有神性思考的中国文化,散布的道德价值观已趋向后工业文明及城市化进程所带来的物利主义、伪善主义。

由于无视文化本体(宇宙大生命中神、人、自然)的广博性和隐秘性,以一家之说或学院话语为至尊之体,从而形成了违背中国文化真谛的话语权——形成文化专制。由此造成的狭隘和专横阻碍着文化的推进,阻碍着全面复兴中国文化精神的进程。

这个世界让人类的浮华弄得支离破碎。地球坑坑洼洼的创伤里,遗弃着人类各式各样的文化残碎之物。人类生存与信仰都受到严重的伤害。清理危机与整合散失的文明是人类当务之急。

重建安身立命的精神家园,中国文化应对世界给予巨大的抚慰。

文化的全方位进步,离不开自由创造的品质和环境。哪怕危机密布、陷阱重重。中国人只要有一丝希望,也会有有识志士向世界人类展示他们的发现和创造,对中国文化的信仰就是他们的护身符。

水墨艺术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艺术世界,严谨地说,它是千万拼图配构的艺术领域,任何个人的绘画都是这个领域中的配方(当然是合理、合格、合调的个性方式)。水墨艺术之所以衍生出各种表现形式应该都有存在的理由。这个存在亦是“互补”的。

元叙述的粗犷、史诗性的道德追索,甚至与水墨艺术的形而上神态和文化气脉是共通的,技艺风格却各有所造,墨像、视像、心像都有着一定量级比重的原创性。更了不起的是水墨艺术的文化神性被他们触到了、触动了,神与自然与人息息相关了!

我们所说的文化传承,在中国绘画史上可以找到多少关键性的不凡之辈。水墨艺术的文化属性及民族身份在整个世界艺术中更是值得昂然的。一个有生命力的、有神性源脉的文化传统,总是在创造和批判中得以进步,水墨艺术也同样秉承原发的生机,走向它原创的未来。

每个水墨画家都有这个创造未来的权利。

可以说水墨的新纪元到来了,我已感到这种神兆。新水墨世代随着中国文化的复兴回到中国人的神觉中。

中国水墨经历了该经历的岁月,“实验水墨”时期留下了该留下的真知灼见,淘汰了该淘汰的图像垃圾和西式把戏。视觉大餐后,我们也强化了胃口和肠道的消化能力。

中国水墨博大浩瀚,既通达人文又融汇天地神性。

当我们说“永恒、苍茫、沧桑、精神、亘古”等这些词藻时,我们真的没有觉得这些文字的象性本质就通神和巫灵?这些词在文字上给予人类的想象也就是“大象无形”的东西。但是“水墨艺术”把它们展示出来——无论是什么图式载体,只要是东方的。

从天灵到心灵,从天神至心神,中国人对世界宇宙的直觉认识在水墨技艺中(操练中)已经暗示这一妙不可言的智性。

墨迹、墨痕所传递出来的心灵心神的信息世界是不可言说的审美要领。

水墨画原本是国学范畴内与文学并存的一个重要体系,国学被冷落了大半个世纪后的今天,使国学内蕴的各种体系互不相通,中国学术(国学)文脉失承。在西方文化严重的冲击和扰乱下切割支离,唯有中国文化真正复兴,水墨艺术才能精神复原。但是,水墨艺术家们却不必等闲期待,要以创造力的能量打通各系文脉,使国学得以重归重塑。

今日一提及国学,总有为老古董之嫌,毕竟它在长时间的解散中停止了纳新的功能。水墨艺术有天趣的肌理,而国学建构亦有它耐人寻味的思维纹理。

是该让世界瞩目中国学术、中国艺术的时候了!

我从新一轮的水墨艺术创作中确实看见了幸运朕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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