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第4号

莫加多尔士兵。他们就是这个鬼样子。比那些斥候要高，通常有七到八英尺高，披着黑色的烂斗篷，下面肌肉隆起。胳膊上青筋粗大裸露。脚上是黑色的靴子。头上什么也没戴，长发披到肩上。皮肤和那些斥候一样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他一咧嘴，露出自负的奸笑，仿佛大功告成。他手上握着把剑。剑很长，发着寒光，造剑的金属在地球上我是没见过，在我回忆中洛林也没有这种金属。剑身有规律地摆动，就像有生命一般。
我爬着往前跑，血沿着我的脖子往下流。学校里的巨兽又是一声吼叫，我爬到附近一棵树跟前，伸手抓住低垂的枝干，拉自己起来。莫加多尔士兵离我只有十英尺远。我紧握双拳。他漫不经心地放出手中剑，剑自己向我飞过来，剑尖上喷出什么东西，看起来像柄匕首。匕首在空中兜了个圆弧，留在身后一条拖痕，就像飞机飞过的长长烟雾。剑的光芒给我下了道符咒，我的视线没法从剑上移开。
　　一道亮光吞噬周边的一切，世界慢慢消失，成个悄无声息、虚无的空间。没有墙壁。没有声响。没有地面或天花。事物的形状慢慢清晰，大树就像是古代的雕像立在那儿，仿佛在低声诉说这个只有阴影的世界本来的样貌。
　　我伸手去摸离我最近的那棵树，只是白色世界中唯一的一抹灰色。我的手居然穿过树干，而且树还像液体样闪着光。我深吸口气。我吐气时，疼痛都回来了：后脑勺的伤口痛，胳膊、身上在马克家刮的伤口也痛起来。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滴水的声音。慢慢地，在离我二十到三十英尺的地方，莫加多尔士兵也现出他的形状。他变成个巨人。我们立刻就看到了对方。他的剑在这个新的空间更加耀眼。他眯起眼睛，我也再次攥紧拳头。我曾举起过比他重地多的东西；我曾劈开大树，我也曾带来毁灭。我当然能够用自己的力量和他抗衡。我把我能感受到的一切，我现在和将来的一切都压到我存在的内核中，一直到我感到自己要爆炸。
　　“咿呀呀——”我大声喊出来，把双臂往前一推。这股蛮力离开我的身体，咆哮着涌向莫加多尔士兵。与此同时，他把剑舞在身前，就像在打苍蝇，把我的推力引到大树上去了。大树晃了一下，就像麦田里的麦穗在微风中起舞，随即又静止不动。他笑了，从嗓子眼里发出的笑声，在奚落我就这点本事。他血红的眼珠开始发亮，而且还在旋转，仿佛眼中装的熔岩一般。他举起没拿剑的那只手，我警惕地注意他又要耍什么花招。突然一眨眼的功夫，我俩之间的间隔不见了，他一把死死扣住我的喉咙，我还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一只手把我举起来，他呼气的时候张着嘴巴，我都能闻到他口里的酸臭味，那种腐烂的味道。我使劲踢打他，想把他掐着我喉咙的手指撬开，但他们就像铁条一样一动不动。
　　他把我扔了出去。
　　我仰面朝天，被摔到四十英尺开外的地方。我站起来，他向我冲了过来，他的剑挥向我的头，我躲开了，然后反击，全力推向他。他退了几步，勉强站住。我又试着用心灵传动把他举起来，不起作用。在这个空间里，我的能力被削弱，基本失效。在这儿，莫加多尔人就占上风了。
　　看到我的心灵传动不起作用，他又露出嘲讽的笑容，双手举起手中长剑。剑活了过来，从闪闪的银光化作冰蓝色。剑锋上笼罩着蓝色的火焰。这就是六号所说的，燃烧着能量的剑。他挥剑向我劈过来，又有一柄匕首从剑尖射出来，直刺向我。这我能对付，我想。我和亨利在后院练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对付这一招。虽然平时是用刀子练习的，但大抵上和匕首差不多。难道亨利早就知道它们会用这一招？当然啦，在我对莫加多尔人入侵的回忆中，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类似的事情。但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怪物。它们和侵略洛林的莫加多尔人不太一样，外貌没有那么邪恶。在入侵洛林的那天，莫加多尔人看上去病怏怏的，没有吃饱的样子。地球上的莫加多尔人看上去强壮多了，健康多了。难道是地球上的资源让他们康复起来？难道这都是地球自作自受？
　　匕首划空而来，就像是在尖叫。刀上的火越拉越大，火焰包裹了整把刀。我刚要把它拨到一边，它爆炸了，裂成一个火球，火焰向我扑来。熊熊烈火立即把我包围，形成个完美的火球。换作其他人都被烧坏了，我可不怕，而且火焰让我觉得自己的力气又回来了。我的呼吸越来越顺畅。这个士兵可能还不知道，他非但没有置我于死地，反而让我越来越强大了。现在轮到我来嘲笑它的无能啦。
　　“你就这点招数？”我叫道。
　　他被气得脸色通红。赌气似的伸出一只手，从背后掏出把枪，像榴弹炮一样，绕到他前臂上，很快和他的身体合而为一。
　　我从屁股口袋掏出折叠刀，就是我回学校前从家里拿的那把。刀子很小，派不上大用场，但聊胜于无。我弹出刀刃，裹着那团火球，冲向敌人。那士兵摆正身体，用力压低剑尖。我用折叠刀荡开他的剑，却被厚重的剑身把我的刀刃崩成两半。我丢掉手中的刀柄，用力抡拳打向它。第一拳打到他的肚子上，打得他弯下腰来。但他马上又站直了，使劲挥剑。剑锋就要碰到我的一霎那，我一矮身躲了过去。就这样还把我头顶的头发烧焦了。剑锋刚过，枪又开火了。我已没有时间做出反应，被子弹击中肩膀。我闷哼一声，仰面倒下。那士兵又将榴弹枪重新组合，将枪口对准天上。一开始我还不明白。只见大树的灰色都被那榴弹枪吸了进去。原来是这样。它那把枪每开一次火，就要上一次子弹，需要窃取大地的精华来提供弹药。那些大树的灰色也不是影子，而是树木的生命，使它们生命存在最基本的层次。现在这些树木的生命都被莫加多尔人偷走了，被他们消耗掉了。这个外星种族为了发展已经耗他们自己的星球，现在又跑到地球上做同样的事情。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入侵洛林。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他们要入侵地球。大树一棵棵轰然倒下，化为一堆堆灰尘。那把枪却因此越来越耀眼，以至于双眼无法直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啦！
　　我发动进攻。他一只手挥剑，一只手举着枪指向天空。我躲过剑锋，一把撞到他怀里。他身体绷直，痛苦地挣扎扭动。我裹着的火团烧到他身上。他还站在那儿，此时我已经门户大开，他还在挥剑，虽然已经软弱无力，不足以伤我性命，但我也没法阻止剑落在我身上。剑锋落到我身上，我整个人被向后抛出五十英尺，就像被到闪电劈到一样。我躺在地上，身体如触电般抖动，久久不能平息。我仰起头。在我俩的周围有三十堆倒下大树化作的灰。这能让那家伙开多少枪啊！微风渐起，这些灰末从我俩之间的空隙漏下去。月亮又出来了。莫加多尔人加在我身上的世界慢慢褪去。他意识到了，枪也蓄势待发。我挺身而起。在离我一两英尺的地方，有个东西闪闪发光，原来是它投向我的一把匕首。我拾在手上。 他低下枪口瞄准我。裹在我们周围的白色开始黯淡下来，露出世界原来的颜色。这时榴弹枪开火了，喷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光线很强，我只能看到一张张我所熟悉的面孔——有亨利、萨姆、伯尼·科萨，还有萨拉，只不过在这个替换的空间，他们都已死去，化作厉鬼，拼命地拽着我，要把我也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