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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滚博导”陈涌海:?老老实实做科研,艺术只是爱好

2011年,一首用摇滚风格演唱的《将进酒》视频在网上流出,网络播放量迅速突破千万。视频中,听歌的白发老者是国学家钱绍武,用吉他摇滚弹唱的是物理学家陈涌海,扫拨琴弦的手指和着拍子敲打手指似有呼应。视频一

2011年,一首用摇滚风格演唱的《将进酒》视频在网上流出,网络播放量迅速突破千万。视频中,听歌的白发老者是国学家钱绍武,用吉他摇滚弹唱的是物理学家陈涌海,扫拨琴弦的手指和着拍子敲打手指似有呼应。

视频一经传播,陈涌海名声大噪,随后获得了“摇滚博导”的称号。“我当时也是比较激动,就用了他们屋里的一把吉他,给老先生唱了几首歌,其中有一首就是李白的《将进酒》。”陈涌海后来在描述这段震撼画面时语气里只有平静。正如他的名字,深海之下,暗流涌动,深海之上,平稳如镜。

回忆小时候,陈涌海常搬上小板凳去大院操场和小伙伴看露天电影,父亲退伍复原回到家乡,选择了电影院作单位。那时电影院效益很好,电影院子弟可以免费看电影,《雁南飞》里“燕南飞,燕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莫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已盼春来归”的歌词旋律,可以算作是陈涌海最早受过的流行音乐教育。

1980年代的理想主义浪潮,让刚步入大学的陈涌海,开始被“靡靡之音”的莫大魅力吸引。他用两个月的饭钱换来一把60块的“翠鸟”,对音乐的热爱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他同一帮摇滚青年合作出了一张《没有围墙的校园》的唱片,唱着一代年轻人忧国忧民的理想。

一本乐谱、一把吉他、宿舍床边、自弹自唱,他在北大度过了艺术、前卫、惬意的青春时光。文艺和激情的结合力透纸背,正如他用音乐的感触评价电影的情绪:“平淡画面和诗句的相互纠缠也可以让我沉浸在某种不可描绘的情绪,最后那个长镜头舒畅得自己仿佛刚刚看过一场心仪的摇滚现场”。

早年的陈涌海喜欢摇滚风,写的曲子也多偏向摇滚风,他的《废墟》便是这类风格的代表作。而翻开他的豆瓣平台上发布的歌曲列表,则大多是古诗民谣。陈涌海一直喜欢现代诗,诗歌给他的歌曲创作带来很多灵感,他写的歌《张木生》歌词被发表在《诗刊》上。后来他给古诗谱曲弹唱,要更直接地和诗歌打交道,遇到很多古诗,都有想要唱出来的冲动。被戏称为“摇滚界李白”的他,本质上崇尚古代诗歌中透露出的理性精神气质。

“被科研耽误的音乐人”有人这样评价他,但他不假思索地说:“科研才是职业,是一生真正的追求。”职业和爱好的良好平衡,让他发表了数篇学术论文并成了中科院半导体材料科学重点实验室主任、“973”项目首席科学家,也让他口中的歌曲豪迈洒脱,手里的那把吉他快意弹拨。

窦唯的乐手、中科院的主任、玩摇滚的读书人、爱音乐的科研工作者……打开陈涌海的豆瓣主页,除了大量的音乐,你还会发现他上传的日记、图片、影像和绘画涂鸦等诸多作品。摇滚、民谣、诗歌、电影,他轻描淡写地说:“音乐或者说摇滚只是众多爱好中的一个。”

在第三届中国酒城-泸州老窖文化艺术周上,澎湃新闻专访了陈涌海。

中科院半导体研究所研究员、博导陈涌海在演唱《将进酒》。视觉中国 资料

我有很多爱好,音乐只是其中之一

澎湃新闻:你之前留过短发,现在又把头发留长了。这个发型很摇滚。

陈涌海:不是为了摇滚,就是为了掩饰掉头发,真要头发掉得差不多,就得剃光头了。

澎湃新闻:因为《将进酒》出名后,实验室的同事看你会不会不一样了?

陈涌海:不清楚他们怎样想,也没有问过他们是不是很惊讶。他们可能会觉得有这么一个同事,还能去唱歌,挺不错的,毕竟会唱歌不是一件多了不起的事情。从职业音乐人的角度看,那个视频很普通,只是因为这首诗,这种气势,再加上科研背景大家才感兴趣,并不是认为你水平有多高。

可能业余音乐人在科学界中相对少一点,只是因为他们的爱好更多的是书法、绘画、摄影等比较传统的艺术爱好,不像摇滚乐,更能引起大家的好奇。比如我知道有古琴弹得特别好的同事,水平是专业级的,但因为它不是流行音乐,不会对媒体产生很大影响,也就这些不同吧。

澎湃新闻:音乐只是你爱好的一部分,除了音乐你还有哪些爱好?

陈涌海:我比较愿意看书,或者画画。画画也是偶尔,兴趣来了就画一下。我想画油画,但没有那个环境。油画味道特别重,家里没有一个专门的工作室给你,画的味道很冲,大家都闻着不舒服,办公室也不合适啊。现在也好久没画了,我觉得还是看书,写东西更适合我。

我家离电影院很近,上大学前在电影院待过十年,那个时候就把电影看遍了。八十年代的电影都是国内电影,还有当时引进的电影,我对电影就像是对音乐一样,不会听说哪个电影好我就一定要追着看。以前在一些BBS上有电影资源,那里有学生也有上班的,但是大部分还是学生,他们会把他们看的各种电影,美剧,或者日剧放在那里,我可以很方便地看到,那么那个时候我会看一点,看过一些美剧,还有一些大家认为比较好的电影。

现在那个平台没有了,就没再去看了。不会因为大家说谁的电影好我就要去追,把它拷下来,我没有这样的习惯,也从来没有这种念头。有机会看就看,没时间也就不看了,没什么特别执着的。

音乐也一样,如果真想写一首好歌,就会把这个歌词写出来,想着哪天它提升一下。或者把这个歌词写好后放着。一年也就写一首两首,不会把这个事看得这么重。想写的时候就写,不想写的时候就算了。爱好就是爱好,不会离开了它就不行,但如果不让我看书我就会很难受。

澎湃新闻:聊聊你和窦唯是怎么认识的?

陈涌海:几年前在大理老友杨一家里做客,碰巧遇到窦唯也在,由此认识的。当时我被赶鸭子上架,跟窦唯和杨一一起玩了即兴,还跟窦唯一起打了篮球,对窦唯的印象非常好。不过后来我们并没有再见面,只是在节日时互相短信问候而已。

不能说是好朋友,就只是认识而已,因为窦唯的个性比较特别,我也不愿意去打搅,所以也就平时去问候一下,有时间喝个茶。但是毕竟跟他不是认识很多年的这种老朋友,我觉得窦唯可能不会很愿意跟我这种新人有太多的交集。不过没关系,顺其自然就好。

澎湃新闻:你喜欢窦唯的歌吗?

陈涌海:我喜欢他后来出的一些歌,但也没有总听,因为所有歌我都听得很少。以前写歌的时候听得多,现在只听很少几个人了,碰到了有喜欢的就听听。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就把他所有的歌都听一遍。

窦唯的歌其实听得很少。在出道的时候听,他不唱以后就很少听了。有时候会碰到一些人发朋友圈,我会顺便听一听。我平时上班也不听音乐,写东西也不听音乐,所以音乐在我这儿算比较少的一部分。偶尔想起了就弹弹琴,听音乐的时间比我弹琴的时间还要少。

澎湃新闻:你花很多时间在画画、音乐等艺术爱好上,有没有考虑过有一天会去从事艺术工作?

陈涌海:不太可能,因为玩一下可以,真要从事的话,水平实在差得太远,毕竟职业从事这个的人花那么多时间,都不一定能够做出所谓世俗成功。你很有追求,很有艺术上的创意,不一定被世界认可,说不定维生都很难,这样的艺术家有很多,所以就老老实实把它当作一个爱好就可以了。我能靠它维生吗?我对自己可没有那样的信心。

我觉得我的能力还是在科学上,我的理性思维和科学思维没问题。现在的工作我完全能够胜任。但艺术,比我强的人太多了,不太可能。

综艺演出截屏图

诗歌可以提升摇滚音乐的品质

澎湃新闻:有没有比较喜欢的作家?

陈涌海:喜欢的作家有的,比如卡尔维诺,我看他的书多一点,因为他的文风我特别喜欢。它属于幻想文学,但又特别理性。卡尔维诺的结构性很强,在作品中他构造了一座城市。我挺喜欢他写文章的深度,有时候还会模仿他写。

去一个城市的时候,你就会用他的眼光去打量一个新的城市,会发现很多其他城市没有的特点。当你认真地去看一些以前看不到的东西时,就会养成这个习惯。有这个习惯后,你就会发现,你去过的某些城市,和其他地方很不一样,会产生把它写下来的冲动,所以我还是挺喜欢他的。我还喜欢一些拉美文学,但也没有追着看,因为现在没有时间去看那种长篇的文章。

澎湃新闻:你平时写诗吗?你如何看待诗歌和摇滚的联系?

陈涌海:就是写几句话,看起来像诗,但你不能说他是诗。诗歌可以提升摇滚音乐的品质,鲍勃·迪伦就是一个最好的代表,他的很多歌词就是很好诗歌,这也是他为何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一个重要内容。

另外,崔健的早期作品,一些歌词也是很好的诗歌,比如他创作的《一块红布》和《这儿的空间》歌词就被北京大学教授谢冕收入《二十世纪文学经典》。我一直喜欢读现代诗,诗歌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多创作灵感。我自己写的几首歌也曾经被收录到北京大学研究生文学杂志,其中《张木生》歌词还被发表在《诗刊》。后来我主要给古诗谱曲弹唱,更是要直接跟诗歌打交道了,很多古诗读了都有想唱的冲动。

澎湃新闻:你觉得物理和音乐之间有联系吗?

陈涌海:没什么太大联系,但是科学思维会影响到你写歌的风格和思考方法,就像是构思歌词,你可能会受你理性思维的影响。音乐对科学的影响不是很大。最多是放松而已。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直接影响。而且什么东西都可以放松,打球、玩游戏都可以,不一定只有音乐。

澎湃新闻:在中科院的工作繁忙吗,平时是否会有很大压力?

陈涌海:科研和其他工作不一样,就是你发现了一个现象,怎么来解释它,都是属于物理上的探索,不像是做一个产品,你达不到这个指标,这个任务就完成不了。你做基础研究,探索这个现象背后的物理机制是什么样的,压力就是有没有文章产出,做不做得出一些好的实验来,有没有些新的发现。那就尽量多做实验,有新的发现,并对它有合理的解释。我的工作没有量化的数字要求,所以相对来说好一些。

澎湃新闻:当时选择做科研,是出于自己的爱好,还是顺其自然走上这条道路?

陈涌海:顺其自然,因为在中学的时候就数学物理好,然后大学学的是物理,之后又进了科研单位。我觉得自己可以胜任,然后本身就喜欢数学物理,就顺其自然了。就算在大学喜欢摇滚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过用音乐谋生。

我从来没参加过乐队,上大学才开始弹吉他。那个时候弹吉他不一定是摇滚。只是因为弹吉他比较时髦,所以进了大学就买了好多吉他,印象中有四把。我想学,就去弹,就是觉得弹吉他好玩,又没有其他可学的东西,也主要是吉他比较便宜,你不可能弹个钢琴,太麻烦了。

澎湃新闻:你在大学之前都没有对摇滚感兴趣吗?

陈涌海:没听过,听的都是当时比较流行的校园民谣,没听过摇滚。进大学才听的。但接触后倒也没有说马上玩摇滚,大学快毕业了自己才开始写歌,前面都是唱别人的歌,有一个叫《外国民曲一百首》上面有吉他普,拿过来唱外国的流行歌曲、美国的乡村歌曲之类的,还有一些其他国内的校园歌曲。别的业余爱好就是听听收音机,自己弹弹琴,就这些。大学毕业了,才开始写歌。

澎湃新闻:北大的氛围是否给了你许多音乐上的启发?

陈涌海:音乐上的启发是很多的,现在回想起当时北大的好多事情:学术的东西都被吸纳了,其他记不得了,但是学的东西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尤其是1986年刚进学校时,印象特别深。当时的一些行为艺术和演出,我在小城市里根本就没接触过。以前,我也没听过摇滚,第一次听觉得好奇怪,不是完全接受,只是觉得好奇怪。因为歌词都听不懂,不知道它在讲什么。行为艺术也看不懂,但这些活动会有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让我对文艺类的事情感兴趣。

澎湃新闻:传言中你在北大参加过“未名湖乐队”,还出了唱片。

陈涌海:我没参加过“未名湖乐队”这个乐队,这个是网上杜撰的,就是那个时候有未名湖音乐节,那里有个未名湖乐队,是四个喜欢音乐的人凑了一个乐队,在节日的时候他们会演出,我曾经跟他们合作过,就是这样的。

愤怒只是对付世界的策略

澎湃新闻:你现在的想法和之前的相比,有哪些不一样?

陈涌海:总的来说变化不大,在宿舍里我属于保守派,但还是会问为什么,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还是会去质疑,愿意旁观,再观察一下,不会受到鼓动就马上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但是情绪会激烈点,比如在北大,有一次我在台上演出,台下发出嘘声,我也会和学生出言不逊。还有在年轻的时候,社会地位很普通,比较会生气,就会写歌。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算碰到一些看不惯的事情,也会多一份理解,不太容易有那么大的情绪,这对写歌没有好处。所以说到现在这个岁数的人,你说他要写一个特别愤青的歌,其实我不是特别相信它。很多艺术家都这样,其实你只是表面看那样,他真正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不一定了解,只是一个对付世界的策略。他对一个虚无的东西它可以表现得很愤怒,对真实的就不一定这样。

澎湃新闻:你现在是领导。

陈涌海:不是领导,我就是普通的科研工作者,只是做过实验室主任。现在的科研跟原来不一样,不是跟同一个实验室的人竞争资源,而是和社会竞争。同事间的竞争问题可能在大企业里存在。但我们不存在这种矛盾。现在大家都是独立研究,作为实验室的主任没太大权力,签字不是权力,是义务,各种事情每天找你签字,开会,你还必须坐在那里等着他们来。

澎湃新闻:你比较适合简单的关系。

陈涌海:对,因为我不太适合搞人际关系,个性不喜欢这个,也不擅长这个,老老实实做自己的科研,按同事的话说就是不求上进,不去争大的项目,去争取各种奖之类的,还是就是自己能胜任的一些事情就可以了。

澎湃新闻:你最近在写两本有关蠹鱼和芸草的书,为什么会专门写这样的话题?

陈涌海:对蠹鱼的兴趣源自一个外国学者写的文章,后来就去找相关材料,但越是找资料,越发现人们对蠹鱼理解有问题,所以就想写一本书。在写作的过程中,我查到关于蠹鱼很多文献。因为古代的书很珍贵,被虫子咬了他们会很生气,所以古代人就会找各种办法让它不被虫子咬,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个书上放入芳香植物,夹在书里,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芸草。我就去查芸草,发现很难查出芸草是什么。我觉得这个也可以写一本书。然后越写越厚,比蠹鱼还厚。所以就写成了一本《寻鱼记》,一本《寻芸记》。

澎湃新闻:这两本书是出于爱好写的还是专业研究的角度去写的?

陈涌海:专业研究,里面有很多部分可以当做学术文章发表。甚至要看甲骨文和经文来考证,但是这个过程也很有趣,就当是好玩的事在做。我写这个书基本上都是带着问题的,要是写别人写过的东西就不被允许了。围绕“是什么”写一本书,这就是所谓的知识。但多问一个“为什么”,它就变成了学术。

澎湃新闻:这两本书大概什么时候出版?

陈涌海:其实初稿算是写完了,《寻芸记》我比较满意,《寻鱼记》可能还要增加一点东西,感觉自己还没有确定宏观的主题。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这种问题:你写这些是为什么?大家不一定关心,对社会生活没什么意义。芸草不是一种重要的香料,蠹鱼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益虫或害虫,也许写一本关于害虫的书,大家觉得对这个社会更有好处。但我无所谓,写完这两本书我不一定会再写,太费脑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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