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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亲征也是巡幸:1697年康熙帝的宁夏之行

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康熙帝自京师启程出发赴西北宁夏,此行耗时四个多月,先后路经宣府、大同、榆林、宁夏等原明朝“九边”地区,是清朝皇帝唯一一次沿长城以南行走的路线,对彼时的时局产生了较为深远的影响。康熙帝

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康熙帝自京师启程出发赴西北宁夏,此行耗时四个多月,先后路经宣府、大同、榆林、宁夏等原明朝“九边”地区,是清朝皇帝唯一一次沿长城以南行走的路线,对彼时的时局产生了较为深远的影响。

康熙帝为什么要去宁夏?

清初,漠西蒙古准噶尔部(原明瓦剌后裔)逐渐崛起,成为清朝的边疆隐患和军事劲敌。康熙前期,在准噶尔首领噶尔丹的领导下,漠西蒙古日益壮大。噶尔丹在成为漠西蒙古首领的初期,对清朝态度尚属恭顺,遣使通贡贸易,获得了清朝信任。但他显然不想只做漠西蒙古的首领,同其接壤的漠北蒙古,噶尔丹亦不时觊觎,静待时机。

康熙中叶,漠北喀尔喀蒙古诸汗内争,噶尔丹乘机干涉。康熙二十七年,“噶尔丹大举入其庭,再战再北,三部落数十万众瓦解,先后东奔。”喀尔喀三部举族逃至漠南,清朝面对危局,派人予以救济,并同准噶尔交涉。

此后,清朝前锋为噶尔丹击败,而噶尔丹也顺势领兵深入漠南蒙古乌兰布统,距北京已经不远,威胁到清朝的京畿和中原。在康熙帝看来,噶尔丹的企图已不仅限于蒙古地区了,而是“逆谋叵测,实有逼处近塞、窥伺中原之渐”,有同清朝争天下的雄心。因此,清朝必须全力应对。此后,清朝同噶尔丹交涉无果,双方于康熙二十九年会战于漠南蒙古乌兰布统,准噶尔军失利而逃。康熙三十五年,康熙帝再次领兵亲征噶尔丹,噶尔丹向西逃亡,于昭莫多猝遇在此等候的清朝西路军,经过激战,噶尔丹再次战败。此后,噶尔丹虽然逃脱,但处境更加艰难。面对康熙帝的多次派人招降,噶尔丹无动于衷,康熙帝也无可奈何。

《康熙南巡图》局部

为彻底剿灭噶尔丹,康熙帝决定第三次亲征,此次亲征的目的地为宁夏。选择宁夏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一是面对清朝军队和漠西策妄阿拉布坦的夹击,噶尔丹彼时只能躲藏在萨克萨特呼里克地区,而“宁夏地方,去噶尔丹所在萨克萨特呼里克格、隔特哈朗古特甚近”,故康熙帝赴宁夏,方便指挥军队进击;二是宁夏居陕西三边适中之地,且靠近蒙古,便于调遣陕西三边军队及蒙古士兵;三是宁夏地区“地险固,田肥美”,有黄河灌溉之利,便于清朝储备和调拨粮草。

康熙帝去宁夏是亲征还是巡幸?

康熙帝曾多次离京巡幸,或北巡或南巡,如曾七下江南,但他这次西巡宁夏相对不为人所知。康熙三十六年巡幸宁夏,是康熙帝最独特的一次巡幸:一看像亲征,再看像巡守,三看像巡幸。

“亲征”、“巡守”和“巡幸”虽然都是帝王的专用词,但词义存在较大区别。“巡狩”,也被称为巡守,“谓天子出行,视察邦国州郡”,含有视察地方的含义,出巡目的政治性较强,气氛相对严肃;“巡幸”则是“指皇帝巡游驾幸”,其中的“游”字,凸显了出巡有一定的非政治性目的,氛围也相对轻松;而“亲征”,“谓帝王亲自出征”。可见,在现代汉语中,三者含义不同,亲征与前两者语义差别较大。实际上,在古代典籍中,“巡幸”一词时常带有帝王好逸的贬义意涵。如正德帝驾崩之后,御史王钧曾参劾部分朝臣误导明武宗,“导引巡幸,流毒四方”。

那么究竟应该如何看待康熙帝的此次西巡呢?即便清代官书,也很难对此次宁夏之行进行定性。或许,我们可以将康熙帝此次宁夏之行视为以亲征名义出发,但实际上更像巡狩和巡幸的出行。《清朝文献通考》在描述康熙三十六年康熙帝西巡宁夏时用词也颇有特色,“上巡幸宁夏,出师征噶尔丹”。康熙三十六年康熙帝西巡宁夏,虽然在诸多史籍中也被记载为亲征,但康熙帝并未出边指挥军队作战,甚至西巡的去程基本都在长城以南,行程缓慢,丝毫看不出亲征的意味和紧张感。

彼时,得知噶尔丹隐匿在萨克萨特呼里克周边,如按往年亲征的风格,康熙帝在调兵遣将之后当领兵出关北上围剿噶尔丹,但他始终没有想过领兵出边作战,仅在回京时经过了漠南蒙古。同时,相比前两次,康熙帝第三次亲征时,噶尔丹已完全无力同清军作战,仅有苟延残喘之力,故此次康熙帝亲至宁夏,主要目的是指挥调度军队。正如康熙帝所言:“朕欲往宁夏亲视大兵、粮饷、地方情形。”并未打算亲领士兵出边作战。

从这个角度看,康熙帝此次宁夏之行,相比于此前亲征几乎纯粹的军事目的,军事性质有所淡化。他在西巡途中提到:“古者人君巡狩,凡经历地方,有前代帝王陵寝、先贤坟墓、名山大川,俱加禋祀,此盛典也。”可见,康熙帝在某种程度上认为自己是在巡狩地方,而非亲征塞外。

康熙帝的陕甘情与亲民作风

康熙帝在宁夏期间,安排了很多活动,体现了他的亲民作风。

康熙三十六年二月二十九日,“上出宁夏北门,阅绿旗马、步兵操演毕,上率诸皇子及善射侍卫等射。上亲射二次,发矢皆中。”康熙帝阅视绿旗兵操演并亲射,向绿旗兵展示了自己“健勇尚武”的风格,而“尚武”之言行,易获士兵的拥戴和认可。展示射术后,康熙帝赐绿旗官兵食物,“总兵官王化行、白斌,上亲赐御酒,其余官员等亦命按品进阶赐酒,众兵就其各排队伍之处赐食。上又遣近侍人等将御用之物均赐众兵,亲视其饮食,兵丁欢声震地。王化行等及众兵丁皆顿首奏曰:臣等边境官兵,受皇上养之恩,并无效力之处,去年出兵已蒙重赏,今皇上恭临宁夏,亲赐官兵饮食,亘古未有之盛事也。”

从这段叙述中可以感受到康熙帝“与兵同乐”的氛围,身为帝王,康熙帝当面亲赐饮食,观看士兵就餐,而此种“亲民”作风,深得官兵拥戴,故绿旗官兵认为这是自古未有的恩荣,并宣誓奋力为大清守边疆。这一举措,充分显示了康熙帝对绿旗兵的重视和信任,亦展现了盛世明君自信和开放的姿态。

宁夏贺兰山下的西夏王陵

康熙帝即将回銮时,宁夏兵民听闻,集聚在康熙帝行在周围,恳求他再待一段时间,康熙帝答道:“朕欲扫荡寇氛以安黎庶,特幸宁夏经理军务,驻跸十有余日。曩者南巡,凡所巡狩之处,未有驻跸至三日者。”一方面强调此次西巡是为军务而来,另一方面又将此行同其南巡相比较,印证了康熙帝自认为此次西巡同往日南巡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即体察地方民情的目的。在宁夏兵民的再三请求下,康熙帝最终同意赐宁夏兵民圣谕。在《谕宁夏文武官员兵民人等》一谕中,康熙帝首先强调了西巡宁夏的军事目的,其次表示了对宁夏地区良好的自然条件印象深刻,再次强调陕西三边绿旗兵骁勇善战,并要求宁夏兵民“勿以地处边陲而不治以经术,勿以习尚气力而不泽于诗书”。希望地方官遵从圣意,安民安兵,大兴文教。

西巡宁夏,为此后康熙帝西巡西安作了“铺垫”。宁夏府属甘肃,甘肃归陕西总督管辖,而西安为陕西省会。康熙三十六年闰三月,陕西总督吴赫得知康熙帝要经边外蒙古返京,故奏请康熙帝先巡狩西安,之后再自西安返京,吴赫提到:“西安府系历代帝王建都之地,名山大川、古圣先贤之旧迹既多,而且道路平坦,便于驱驰。况臣由西安府启程时,沿途父老兵民结队联群来告臣曰:我陕西地方,向因连年大旱、田谷不登,致百姓尽皆流离,乃蒙我皇上好生如天,比年蠲赋,特遣大臣赈以帑金,转运粮粟,以苏民命……”并以陕西臣民的名义,恳请康熙帝途经西安回京。

康熙帝答复道噶尔丹尚未消灭,自边外蒙古回銮,可以相机调兵进剿,并承诺:“陕西离京甚近,至无事之时,朕当特来巡狩也。”君无戏言,六年后的康熙四十二年,康熙帝带领皇太子等西巡西安。西巡缘由或有多种,然康熙三十六年的承诺,亦是康熙帝西巡西安念头的滥觞。

西巡宁夏的最大收获:青海蒙古的归附

康熙帝宁夏之行,直到其回銮离开宁夏,清军也未抓获噶尔丹,同时也囿于古时通讯条件,康熙帝在宁夏期间暂未收到噶尔丹的死讯,直到其返程经过漠南蒙古时才得知噶尔丹的情形,“四月甲子,御舟泊布古图,大将军、伯费扬古报:闰三月十二三日,噶尔丹至阿察阿穆塔台,饮药自尽……上曰:噶尔丹之死,乃天所助,宜先谢天。”噶尔丹之死,学界多认为并非自尽,而是穷途末路之中病死。尽管噶尔丹之死基本同康熙帝西巡没有直接、必然的联系,但康熙帝宁夏之行对此后康熙朝时局产生了重要影响。

清朝统一西北边疆是渐进的,在乾隆朝时才实现了大一统。明正德朝时,青海地区即有蒙古部众。清初,青海蒙古“在甘肃甘、凉、西、宁、河、洮、岷及四川松潘等处边外”,同甘肃地区广泛相接。彼时青海蒙古主要为漠西蒙古和硕特部的后裔。当时,由于青海蒙古崇信黄教,且固始汗一系长期驻扎西藏,故青海蒙古主要受驻扎西藏的和硕特蒙古首领达赖汗的控制。

康熙帝西巡宁夏途中,特遣多罗额驸阿喇卜滩等人赴青海蒙古诸部宣谕,要求青海蒙古诸部来朝。彼时达赖汗遣其子拉藏赴青海组织会盟,针对青海蒙古遣人向康熙帝请安这一行为,达赖汗之子拉藏指责青海蒙古:“汝贰于我,遣马穆特请中华皇帝之安,非叛青海乎。”可知,康熙帝西巡之前,青海蒙古诸部主要受西藏方面控制,清朝对青海蒙古的影响相对有限,甚至部分青海蒙古部落听闻康熙西巡亲征噶尔丹,担心自身被波及,“尽皆震动,游牧移营而去”,可见彼时青海蒙古各部同清朝关系亲疏不同。

康熙帝戎装画像

随着康熙帝亲临宁夏,在使臣的游说下,亦在清朝军威的震慑下,“今青海四姓厄鲁特诸台吉,愿觐圣上。”其他小部落亦同意赴宁夏觐见康熙帝,但康熙帝认为青海蒙古首领于秋季在京师朝觐更为合适。就朝觐的形式而言,赴京朝觐更显正式和隆重。康熙三十六年底,康熙帝于保和殿接见前来朝拜的青海扎什巴图尔台吉、土谢图戴青那木扎尔额尔德尼台吉、盆楚克台吉等人。在交谈中,康熙帝提到:“朕并非威慑尔等前来,不过欲令天下生灵各得其所。朕之尊,不在尔等之来否。所望尔等,各遂安全,克副朕好生之至意耳。”这句话从侧面说明了部分青海蒙古首领赴京朝拜同之前康熙西巡宁夏时清朝军威正盛有因果关系。

当年十二月,康熙帝带领青海诸头目赴北京玉泉山南阅兵,彼时枪炮齐发、炮声震天,“时来朝之青海台吉扎什巴图尔等,皆相顾战栗,惊叹曰:天朝军威精严坚锐如是可畏也。我辈生长沙漠穷荒,不惟目未经见,即耳亦未曾闻,军威如此,所向又何敌弗克乎。”他们对清军火器先进、训练有素、军威盛大感触颇深,康熙帝向他们展示军容、军威的目的达成。康熙三十七年一月,康熙帝“封扎什巴图尔为亲王,土谢图戴青纳木扎尔额尔德尼为贝勒,彭楚克为贝子”。如果说康熙西巡之前,青海蒙古更倾向于听从西藏方面的号令的话,那么康熙西巡之后,青海蒙古前来朝拜并受清朝的封爵,则标志着青海蒙古更加顺从清朝。

胤礽近小人:康熙西巡与太子失宠

康熙十四年,年幼的皇子胤礽被册立为皇太子,此后,在康熙帝的调教下,胤礽逐渐长大成人并在康熙帝的授权下承担部分国政。由于康熙帝常年外出巡狩,皇太子或从帝巡狩,或留京理政。康熙三十五年二月,康熙帝第二次亲征噶尔丹,皇太子胤礽则留在京师协助处理政务,康熙帝下谕提到,各部院衙门的日常奏本,不用驰奏行在,向皇太子汇报即可。彼时,胤礽虽无监国之名,但有前代太子监国之实,可见彼时康熙帝对胤礽的信任和重视。

此后不久,康熙三十六年二月,康熙帝启程西巡宁夏,胤礽再次留京协助处理政务。康熙帝在西巡途中,同胤礽保持着密切沟通,相互嘘寒问暖,互诉感悟和心情,氛围温馨。康熙三十六年闰三月,康熙帝下谕给胤礽,提到自己在宁夏日夜筹备进军噶尔丹之事,十分劳累,并提示:“恐皇太子纯孝之人,见花、见鸟、见鱼、见兽,必念朕砂碛穷边之劳苦而恻然心痛也。其勿为朕忧,但日夜尽心于国家之事,暇则观经史、前代之得失,以抒尔怀。”可以看出,康熙帝话语中虽隐含告诫,但对皇太子十分信任,也充满关心。

胤礽画像

康熙帝第二次和第三次亲征噶尔丹,胤礽皆留在京师处理政务,而康熙帝不在京师,一些人则乘机接近皇太子。胤礽留京期间,尚能妥善处理政务,故康熙帝说“朕初次中路出师,留皇太子办理朝事,举朝皆称皇太子之善”。第二次亲征后,皇太子的声誉和威望得到提升,而举朝皆称善,亦让康熙帝怀疑一些朝臣有结党或阿谀之嫌。康熙三十六年八月,西巡宁夏回京仅三月的康熙帝,命将内务府的花喇、德住、雅头等人处死,原因是“伊等私在皇太子处行走,甚属悖乱”。这些人得以私自在皇太子处行走,也是由于康熙西巡,远在宁夏,欲乘机巴结。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康熙帝第一次废除了允礽皇太子之位,当年十一月,康熙帝对此举有所后悔,故召废皇太子胤礽等面谕,提到:“及朕出师宁夏后,皇太子听信匪人之言,素行遂变,时自此朕心眷爱稍衰,置数人于法,因而外人窃议皇太子不孝及所行不善者,遂自此始。”可见,康熙帝西巡赴宁夏之前,对胤礽尚属满意,而西巡宁夏之后,父子的关系出现转折。康熙帝本对朝臣赞誉皇太子有所戒心,而西巡期间有人乘机接近皇太子,让康熙帝担心胤礽身边形成了一股政治势力,因此,处死了那些擅自接近胤礽的人,而一些见风使舵的朝臣也琢磨出了康熙帝的心思,意识到胤礽有所失宠,开始对皇太子进行负面评价,进而影响了康熙帝后续对皇太子的感情和看法。


从以上叙述可知,康熙帝西巡宁夏虽然有亲征的名义,但更有巡守或巡幸的意涵。康熙帝沿原明九边地区西巡,本身就有巡察民生和军情的目的。康熙帝在宁夏期间的所言所行,进一步提高了其在绿营将士心中的威望和地位,也为此后西巡西安埋下了伏笔。西巡之前,青海蒙古是受西藏方面遥控的政治力量,而康熙帝亲至甘肃宁夏,距离青海蒙古不远,通过要求青海蒙古首领入京朝觐,使青海蒙古臣服了清朝,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此外,康熙帝西巡期间,部分人员乘机靠近皇太子,使得康熙帝担忧皇太子身边形成了威胁皇权的潜在力量,也因此开始怀疑和冷落皇太子,为皇太子最终被废创造了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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