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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美术学院“望道讲谈”,艺术如何“撬动”现实

在中国美术学院校庆日来临之际,“望道讲谈——我与校长面对面”座谈会近日在其象山校区举办。

在中国美术学院校庆日来临之际,“望道讲谈——我与校长面对面”座谈会近日在其象山校区举办。中国美术学院院长高世名等与在校生们围绕数字时代的热潮、艺术专业课程设置、疫情引发的危机等,面对面分享了各自的思考。

高世名(中国美术学院院长):

大学是传道之所,这个活动却名为“望道”而非“传道”,实在是有些意思。韩愈《师说》中有句话:“师道之不传也久矣”。在韩愈的时代,真正的师道已然不传,何况千载以下。所以我们首先要“望道”。

开启大事业,首先要有大视野。去年中国美院的毕业季上,有两件本科毕业作品令我难以忘怀。一件是跨媒体艺术学院欧阳浩铭的摄影日志。他从本科二年级开始,连续三年去东欧采风调研,他的摄影日志捕捉的是东欧民众的社会主义记忆。那是一种复杂而深刻的历史感,牵动着冷战-后冷战的历史,是一种ostalgia怀乡,去掉N成为一种东向的追忆与乡愁。摄影中人们脸上的迷茫和惆怅令人动容,而这位青年学子对远方、他者的心灵关照更令人赞叹。

欧阳浩铭作品 《斯拉夫计划:失落视域》

欧阳浩铭作品 《斯拉夫计划:失落视域》

另外一件作品来自设计艺术学院综合设计系的三位同学,今天有两位在现场。他们联合创作了一部科幻电影《无限分之一》。这件作品目前已经入围了加加林国际电影节等多个国际节展。作品的设定是:2020年,三位年青人接受了生命冷冻实验,陷入长久的沉睡。数百年后他们醒来,那个未来世界早已实现了人机接口和脑际接口。人类上传了所有的知识和记忆,无私的分享、共同拥有所有信息,形成“共脑”,这个全体人类的集合正在汇聚一切力量突破人类的极限——一个超然盘旋于智慧生物圈之上的universal mind(总体心灵/世界精神)。然而,随之而来的却不是新的突破,而是创新能力的丧失和永久的停滞。人们只好唤醒数百年前的他们,试图从古老的差异性中重新激活人类社会的创造性。三位21世纪来客刚刚苏醒,就面临命运的抉择——是否上传记忆,是否融入“共脑”?这里涉及一系列关于自我与存在、永生和虚无的终极性老话题。“共脑”状态下的存在是否还是人类?“共脑”之中我在哪里?创造性与差异性关系为何?创造是否只能以个性作为基础?这种科幻式的追问令我们反思——今天全球网络、万物互联状态下的超级AI计算不就是“共脑”的雏形吗?各种各样微观和宏观的增强技术正在逐渐地、不断地把我们改造为非人或者新人。人的危机正以前所未有的压迫性逼到我们面前,毫无退路……这样一种对人类整体命运的思考和关怀,正是我们学校应该鼓荡起的东西。

萧金哲、赵毅铖、张文嘉作品 《无限分之一》

萧金哲、赵毅铖、张文嘉作品

《无限分之一》

大家可能知道,2010年创办跨媒体艺术学院的时候,我就一直希望将“科幻”纳入国美的教学,不止因为科幻可以激发同学们的想象力,能够架设起科技与艺术融通的桥梁,更重要的是,科幻能够引发一种对人类整体命运的思考和关怀。

2020“近未来:可能生活”第六届跨媒体艺术节现

2020“近未来:可能生活”第六届跨媒体艺术节现


2020“近未来:可能生活”第六届跨媒体艺术节现

2020“近未来:可能生活”第六届跨媒体艺术节现

国美青年们要心怀远方,但同时也不要忘记——“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这是我们年青时候很着迷的一句诗。关心远方不是逃避现实,不是所谓“生活在别处”,更不是要浮士德一般,跟着墨菲斯特尝遍人世间的美好与繁华,而是要养成阔大的心胸和视野。《文赋》有所谓“伫中区以玄览”,一个创造性的心灵可以做到上下千年,纵横万里,无远弗届。梁启超诗云:“世界无穷愿无尽,海天寥廓立多时”,梁漱溟也有句很接近的诗:“我生有涯愿无尽,心期填海力移山”。去年,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我曾多次引用鲁迅先生的那一句:“无尽的远方,无穷的人们,都与我有关”。无论梁任公、梁漱溟还是鲁迅,他们的取义虽然有所不同,但都展现出一个大时空跨度的自我。这是我希望在国美的青年们身上看到的,这是我从你们的身上看到的。

2020年,“共同生活·第二届之江国际青年艺术周”展览现场

2020年,“共同生活·第二届之江国际青年艺术周”展览现场

同样重要的是,要用这个大时空中的自我,返身以诚,关照自己的生活和周遭的事物,养成对现实和自我的感与觉。我们邀请刚毕业不久的祝新参加这次茶话会,不只因为他的本科毕业创作入围了柏林、釜山在内的三十多个电影节,取得了奇迹般的成功,更因为他身上有一股狠劲、一种雄心、一种意志。一件极低成本的青年电影能够入围全世界三十多家电影节,还是因为他对现实的感与知、对生活的感与觉打动了不同文化背景的观众。这里涉及另一个问题,对生活和自我的诚实。

祝新作品《漫游》柏林国际电影节海报

祝新作品《漫游》柏林国际电影节海报

学校育人的责任,首先就是要培养同学们的现实感觉和自知自识的能力,继而开启一个可以达成超越性的自我。这需要一种特定的开启,这就是所谓“世界的发现,人的发现”。孔夫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歌德在阿尔卑斯山,感受到“一切的峰顶”。一位画家在杳无人迹的山谷,感受到“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些时刻,一切变得疏离开来,自我和世界的关系却变得异常清晰,这时你会体味到一种本质的遥远与孤独。如果这孤独还伴随着一种超越和坚实,那么你是幸运的,这就是你生命中的艺术时刻。我一直认为,没有谁始终是艺术家,只有偶而闪现的艺术时刻,在这些时刻,世界鲜活生动,自我拔地而起。如同杨廷麟有首诗中所讲的——“我我周旋久,鸿蒙破晓天”。这是中国传统士人精神中最了不起的时刻,超越性的时刻。

中国美术学院85周年校庆“将可能性还给历史”

中国美术学院85周年校庆“将可能性还给历史”


From/To:哲匠之道——中国美术学院旧金山特展 The Frontier of Chinese Art Education

From/To:哲匠之道——中国美术学院旧金山特展 The Frontier of Chinese Art Education

这个意念始自2010年,那一年我创办了跨媒体艺术学院。甘地说:“我的生命就是我的讯息”,艺术家需要思考的是——如何为人一生的信息造型?这是数字时代的雪泥鸿爪。那一年我还有一个愿望,希望每个美术学院的学生,都能够在网络世界里创建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一种平行现实,一个驰骋想象力的自足的小世界。我们都相信,艺术的本质任务是创造,而创造是一种发现、一种开启。所有伟大的艺术作品都是超拔出现实之外的另一种现实,都是通向可能世界的路径。它或者它们,既外在又内在于我们的所谓现实,所以艺术作品也是撬动我们这个坚硬的现实世界的阿基米德点。

奚天豪(2020级跨媒体艺术学院当代艺术与策展专业研究生在读):

我认为,在抽象层面上,学校在不同阶段的发展问题会被转换为三个方面的事情。第一是艺术的使命或者说责任。第二是教育。教育的使命是立人,不止是感受力教育。如果说教育是为了培育人、立人,去实现一种人的全面发展。我们很难说艺术教育在其中只是负责了人感性、感受力部分的培育,尽管这应和了通常认知中艺术的特征表现。如果艺术教育只是意味着在感受力贫困的时代,使得人类自身有机会在感性、精神的领域进化出一种新的人性,这就好像成为了它所独有的任务——艺术具有超越性潜能。在我看来,试图直接在超越性的层面进行对话是一种异常艰难近乎不可能的事情,很大程度上我们对超越性的东西,甚至是对艺术的认识都只是基于一种想象,以至于在谈起艺术时,很多人说它就是想象力的一部分。如何在更具体的实践中去安置超越性的部分,是我想通过这次“望道讲谈”去了解的事情。这意味着找到艺术以及教育本身,以及属于它们的工作方法。第三点是工作方法。如何在具体的实践中找到超越的路径。作为一名学生,在求学与教育的相互作用下,在校期间的演练能够生发出一套怎么样的实践,进而在脱离学校这个教学道场的土壤之后,转换成为一个有效、具体的微型社会发生机制。这意味着我们需要更广大的教育观,能够被确实有效地应用于那些并非艺术创造的领域中,将“人人都是艺术家”转变为“艺术家都是人人”。我们应该思考如何获得一种艺术教育所希望培育的感受力、专注力,将工具性的知识转变成为益于精神进步的知识,类似这样的事情也是必须在艺术与教育的视角下去思考的,它需要一种相应的学习观与教育观共同形成学院这个场域。

奚天豪参与作品

奚天豪参与作品

祝新(独立导演,2018年影视与动画艺术学院本科毕业):

大二时期,源于对放映的信仰,我开始组织一些放映会,从日本新浪潮到欧洲古典传记,开放的校园时光和电影文化氛围激发了我创作的冲动。美院教给我的不只是创作工具,更是观察方法——我眼中无数个南山路梧桐叶遍布的夜晚,以及西湖周遭沉郁的一切,这些曾跨越我人生二十年的庸常,却成为我发想故事与场景的源头,是学院的方法让我重新审视生活。成长过程中的艺术教育充分体现对人的重视,也把我从狂想的梦土逐渐拉回了对周遭的人与物的关照之中。直到某一天,我在家里的窗台前,发现了这座城市正在经历的痛苦早已出现在我眼前。

《漫游》并不是一个典型的白手起家的成功案例,我视它为生命中的奇迹,作为一个美院人,我并不期待奇迹再度降临,只想用笨拙的双手去触摸这条路上的每一块石头。

毕业的三年后,我的新片《未来信》将会在一年内开机,它的制作会是千万级别,并与行业里最成熟的演员和制作团队合作,它立足于杭州西湖边一个大家族的命运,并试图在东欧的格鲁吉亚建造一个与它遥相辉映的幻想世界,它将是一个从我家乡记忆出发,却又在类型和美学上都有全新视野的国际影片。这些工作是我在制作《漫游》时完全没有预料的挑战,回到那个问题,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因为我在面对诚实的自己,面对真实的世界,幽深岁月与现实的对抗成为了我创作的养分。

祝新作品

祝新作品

张朝然(2018级创新设计学院本科在读):

在学业之余,我是美院象山剧社的一名社员,有幸通过一些作品,如《浮士德》《夏朋》和《青铜骑士》与大家相识。很高兴今天能在这里与大家交流我在排戏过程中的一些感悟:如何使戏剧艺术离开舞台,进入民众的日常,成为一种公共艺术的样态?在传统观念中,人们对戏剧理解往往是走进剧院,用福柯的话来说,人们进入了一个异托邦,与许多其他的观众在其中体验几个小时的别样人生,然后剧终、幕落、鼓掌、回家。但在二十世纪西方环境戏剧、社区剧场等理论体系出现后,人们对戏剧的看法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观。今天,在这里,我想要提倡的是一种更适用于校园戏剧的方式。

去年,我在青艺周上做过一个小小的实践,在一个学姐毕业设计的表演现场。在表演开始前,混迹在观众中的演员会拿出准备好的标签纸,在上面写上一些描述性定语,然后贴在观众们的身上。在表演结束之后,这些藏在人群中的演员们又会忽然从人群中站出来,高声念台词,开始各自的表演,去打破原先表演中的观演关系,使舞台一下子从眼前的一块空间拉到观众身边,成为观众日常的变调。我们希望能够通过一种直接发生在身边的表演方式,把观众的日常变成一种“非常”。

所谓日常的非常,必然是来自一种戏剧史或者文本史上经典。这里说的经典,并不是说我们要去膜拜经典,而是要寻着经典的路径,摆脱时代虚无主义的束缚,跳脱出我们所处的时代局限。就像木心先生说的:“在自己身上克服时代”。而跳脱出时代之后,我们再辩证地寻找那些具有跨越时空、永恒普世价值的东西,在这种光辉之下,人才能成为最真实、最本质的那个人,这是戏剧的力量。

张朝然作品

张朝然作品

金恩楠(2019级中国画与书法艺术学院博士在读,西泠印社社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希望提高对金石学的关注。沙孟海先生曾提出,金石学是学术,篆刻是艺术,要区分开金石学和篆刻这两个门类。我们的篆刻艺术已经有一定的高度,同时,在学术方面也需要金石学对篆刻的支撑,这其实是技与道的关系。

书画的学习需要培养上手的技艺,对于学生来说能够看到真迹非常重要。基于我们学校的丰富藏品,希望学校可以建立一个关于金石篆刻或者印学的艺术馆、博物馆,能够和我们的美术馆、民艺馆、设计馆共同成为美院的博物馆群。有了这样一个馆,也将有助于我们对金石学的研究。

金恩楠作品

金恩楠作品

翟莫梵(绘画艺术学院油画系历史与主题性工作室研究生在读):

我有两点想法和大家分享:一方面,加强校际交流,突破学科壁垒,与社会互通,普法艺术工作基本权益。这点分两个层面:一是有没有可能在美院开设一些技术类课程与工作室,我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发现、认知、改变,而互通课程特别是选修课的种类加多,时间集中或可持续性,可能是最佳的解决办法。二是对学生进行普法教育。如何保护创作产权、签订协议;如何参与展览,维护肖像权与知识产权等问题,或者在权益与义务的关系上提供法务咨询工作室。

另一方面,与时俱进,践行多元艺术专业的探索,在高峰间建立桥梁,孵化未来的文艺复兴人。从“致敬2018——未来媒体/艺术宣言活动”到inter youth国际青年绘画展会的举办,后疫情时代积极运用线上平台与国际交流,我们看到数字绘画与加密艺术的崛起,他们也是绘画的一种存在形式。作为绘画专业的学生,接受与吸纳,领悟与实践,成立数字绘画实验室或开设数字绘画教室,与传统绘画相辅相成,运用当代科技的便利解决架上绘画问题。艺术的使命既然是唤醒与创造,接纳更新,何不培养跨学科人才,分享自己的经验与作品,开设线下线上工作坊,这些可能是及时反映这个加速运转的世界的有效方法。

翟莫梵作品

翟莫梵作品

范阳子(中国画与书法艺术学院博士在读):

大家好,我有两点建议与大家交流:首先在课程建设上,一是希望在中国画专业课程中增加书法课程的比重。中国画以书法性的点线为主要造型手段,笔墨具有独立于造形的审美,宗白华说:“引书法之法入画乃成为中国画的第一特点。”谢赫六法中“骨法用笔”,赵孟頫“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需八法通,若是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书画同源、援书入画,中国画追求的空灵、简淡、幽深都是趋近于书法的审美意趣,中国美术偏重于人文性,书法中蕴含着人文意义,其与文字结构有着紧密联系。书法对于绘画的重要性、基础性与引导性,但目前的排课比例并未体现其重要性。二是老师向学生传授什么?一教画理,二教画法,画理即在画论之中,包括历代画论名作,老师自己的经验、口诀、著述。希望每学期开设画论导读及诗词题跋课程,传统画论分为理论、品鉴、画法三大部分,分别对应着中国思想史、中国人的艺术趣味、中国艺术的技巧,通过画论吸取营养,不仅是对技法的学习,更是对绘画思想史以及艺术趣味的全方位认知。

其次是在课程设置顺序上,以山水专业为例,一年级山水树石法课程之后,现在是以宋、元、明、清这样一个时间顺序推理下来安排临摹课程,但是在学的过程中,是从树石法直接进入宋人山水小品。小品尺幅过小,画的理法结构理解起来比较吃力,在临摹时放不开手脚,是否尝试从明清时期先入手,理由有三:一、明清也是集古人之大成,上追宋元,融会贯通,博采众长,继承性强,有利于下一步临习宋元人作品。二、画面品相普遍保存较好,临本清晰,有利于解读画面内容,从而易临摹。三、尺幅适中,丘壑法度严谨,适合初学阶段控制画面整体关系。

范阳子作品

范阳子作品

吴季蕾(2020级设计学硕士“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实践与研究”专业在读):

“艺术文化,保护薄弱则难谈传承”,希望学校在数字化建设的过程中,能够充分运用科技手段助力同学们做好作品的知识产权保护工作,并在此基础上通过搭建数字化社区的方式,让同学们的思考被更多人了解。近年来新兴的“加密艺术”及“线上展”呈现形式的尝试,都证明了“云端艺术家社区”是具有实践意义的一件“有趣的事”。这是鼓励同学们学以致用的一个机会,也通过“凝聚”的方式,激发不同群体之间产生思维碰撞的一次契机。我相信,“艺科融合”不仅体现在同学们的学习与实践,能让师生的作品更好地被大众“看见”也是一种对社会的重要贡献。我们应该切合“十四五远景目标”,脚踏实地地将“美”融于生活,让美院不仅成为新事物的“发生地”,亦成为新思考的“发声场”。

吴季蕾作品

吴季蕾作品

(本文据中国美术学院公号,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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