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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见忆徐志摩文两篇

在徐志摩逝世九十周年纪念即将来临之际,笔者新见陈梦家的《记念志摩先生》和张友鸾的《徐志摩写〈济慈的夜莺歌〉》两文。两文均为迄今各种徐志摩回忆和纪念文集所未收。

在徐志摩逝世九十周年纪念即将来临之际,笔者新见陈梦家的《记念志摩先生》和张友鸾的《徐志摩写〈济慈的夜莺歌〉》两文。两文均为迄今各种徐志摩回忆和纪念文集所未收。现略作评介,以期引起徐志摩研究者和爱好者的注意。

陈梦家再忆徐志摩

陈梦家一九二七年在南京第四中山大学(后改名中央大学)求学时是闻一多的学生,颇得闻一多赏识,但他与徐志摩的关系似更密切,志摩为他的首部新诗集《梦家诗集》题签就是一个证明。徐志摩飞机失事后,陈梦家为《新月》杂志写了《纪念志摩》,为徐志摩编了遗诗集《云游》(书名是陈梦家起的),还编选了《新月诗选》,为“新月诗派”树碑立传。一直到一九五七年,他还写了《谈谈徐志摩的诗》,再次为徐志摩在中国新诗史上正名。

陈梦家

陈梦家

然而,长期以来,我们一直不知道陈梦家还写过一篇《记念志摩先生》。此文刊于一九三四年二月上海《文化通讯》第一卷第一期。署名“冰”的该刊《发刊的几句话》中说“本刊除从事现社会各方面实况之考察与研究外”,还有以下两项使命:“一、中国历史文化知识之探讨”,“二、健全的人生思想之介绍”。前者以熊十力的《治中国文化史应注意之二时代》一文领衔,后者就是陈梦家这篇《记念志摩先生》为代表了。

《记念志摩先生》由“一个朋友”来信提起徐志摩所引发。陈梦家认为徐志摩去世“不但影响了中国新诗坛,而且确乎是‘朋友中最不可少的朋友’,他的为人和他的诗一样,全是可爱的”,并完全赞同徐志摩“方死的那几天,有位朋友说‘志摩是人人的朋友’”这句话。应该指出,这句话是新月派女诗人方令孺悼徐志摩文的题目。就“志摩是人人的朋友”,陈梦家进一步发挥:“何以他是人人的朋友呢?”因为“他以人人为朋友……他不在人前发愁,更难得发怒,你听到他说的全是喜笑的口中流出来的智慧,他从来不道人的短长。对于年轻人,他总是激励,耐心等候人自己的改好向上,不给人灰心。他和我谈的无非是诗,没有给我什么机会倾吐自己的怨苦”。陈梦家还举了一个生动的具体例子:

有一次冬天在南京城南的一个家园里,晚上我们请他来玩,那一夜他说了长长一篇关于在印度黑夜中野兽随便到人家来的惊慌,可是他还是用一个平和的笑容叙述他当时的骇怕。在态度上,志摩是平和的中庸的,是儒家风的;正如他的诗,也一样如他讲老虎故事似的从容。像“秋天的太阳,冬夜的炉火”,志摩对人的温煦是光亮热烈而又可亲可爱的。

这段话中的“我们”,除了陈梦家自己,还应包括方令孺、方玮德等当时在南京的新月派诗人们,而徐志摩从容回忆的也应是他一九二八年秋访问印度时所遇, 他回国后曾作《关于印度》等数次演讲,均未提及此事。

陈梦家《回忆志摩先生》刊于《文化通讯》第1卷第1期,1934年2月1日出版

陈梦家《回忆志摩先生》刊于《文化通讯》第1卷第1期,1934年2月1日出版

陈梦家出生在牧师之家,虽不是教徒,却“承袭着父亲所遗传下来的宗教情绪”(陈梦家《〈歌中之歌〉译序》)。因此,《记念志摩先生》开头就引用《保罗书信》中的“如今常存的有信,有望,有爱,此三者最大的是爱”作为题词。陈梦家认为“志摩的一生,忍受自己的眼前困苦(就是忘记自己),在为别人创造新的天地”。在分析了徐志摩的诗没有一首忧愤丧气,都表现了徐志摩对人的同情和爱之后,陈梦家在文末再次强调:

对于人,爱;对于未来,盼望;信仰生命(因此而创造);这三样是志摩全人格的表现。我不必说他是诗人哲士,但他至少是一个真正的“人”,最完全的人!

张友鸾说《济慈的夜莺歌》

《济慈的夜莺歌》是徐志摩的一篇力作,初刊一九二五年二月《小说月报》第十六卷第二号,收入一九二七年八月新月书店初版《巴黎的鳞爪》。《小说月报》发表此文时,编者郑振铎就在《最后一页》中给予了高度评价:“徐志摩君的介绍济慈《夜莺歌》的一篇文字……极可注意,像志摩那么畅丽的散文,近来是很少看见的。”同时破例刊出《夜莺歌》英文原文,以便读者对照。此文也的确较为充分地体现了徐志摩散文“保持一个亲热的态度”和信笔拈来“跑野马”(梁实秋《谈志摩的散文》)的鲜明特色。不过,说此文是散文,其实不一定恰切,此文从夜莺和英国诗人济慈名作《夜莺歌》起笔,对此诗的艺术风格及在英国诗歌史上的地位都有所论列,又用散文诗体翻译了这首诗,所以将其视为别具一格的诗论也未尝不可。

值得注意的是,此文中有如下一段话:

这次我到北大教书也是偶然的,我教着济慈的《夜莺歌》也是偶然的,乃至我现在动手写这一篇短文,更不是料得到的。友鸾再三要我写才鼓起我的兴来,我也很高兴写,因为看了我的乘兴的话,竟许有人不但发愿去读那《夜莺歌》,并且从此得到了一个亲口尝味最高级文学的门径,那我就得意极了。

此文落款“十二月二日夜半”(收书时加上“十三年”),可确定作于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二日晚。韩石山著《徐志摩传》(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1年)认为徐志摩一九二五年十月起在北大英文系任教,但从这段话可知,徐志摩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以前已在北大执教,而且讲授过《夜莺歌》。“友鸾”应为张友鸾,正是张友鸾的一再请求,徐志摩才写下了这篇精彩的《济慈的夜莺歌》。

张友鸾

张友鸾

张友鸾是《新民报》“三张”(另两位是张恨水和张慧剑)之一,早年在安徽安庆求学时与郁达夫熟稔,到北京以后又与徐志摩来往密切。将近二十年后,张友鸾写了《徐志摩写〈济慈的夜莺歌〉》,生动地还原了徐志摩当年写作此文的情景。此文初刊重庆《新民报晚刊》“西方夜谭”栏,收入一九四六年一月南京新民报馆初版《西方夜谭》(南京新民报文艺丛书之八)。

《西方夜谭》

《西方夜谭》

文中写“有个少年人来访他——那时是他读诗的朋友,后来是他的学生”。正好“一只不知名的鸟儿从院心掠过”,“无论那只鸟是不是黄莺,他都联想到康桥,联想到济慈的《夜莺歌》。闭了眼睛,把那首诗朗诵了两三段;嫌不过瘾,抽出诗集,一行一行的指与那个少年看”。“那个少年于是说:‘济慈有一篇不朽的诗,可惜没有一篇不朽的文字去纪念他。你说的一段又一段,我看来也正是诗,写下来罢,写下来罢!’”主人随即表示:“好!你给我鼓劲,我就写。”第二天一早,“这少年又来”,主人告诉少年:“呵,记不得睡过没有,文章是写好了。”显而易见,这“少年”是张友鸾自己,而“他”和“主人”正是徐志摩。此文中所追述的,与徐志摩当年所说的正相吻合。文中最后说:

这就是《济慈的夜莺歌》的产生。十行纸,毛笔写的,翁同龢的字体,有时横过来写几行小楷英文字。涂改的地方,一个墨团跟着一个墨团。这名贵的散文,或许也是一首诗罢。

徐志摩许多诗文的具体创作过程,我们后人已经无从知晓。幸好张友鸾留下了这篇珍贵的回忆,再现了《济慈的夜莺歌》是如何诞生的,颇为难得。

本文首发于《书城》(2021年7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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