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捧落叶(13)

埃德加的故事 作者:(美)戴维·弗罗布莱夫斯基


他在浴室找到了楚迪,发现她在爪式底脚的浴缸里缩成一团。她怀里抱着一个发育得很好的男婴,婴儿的皮肤就像是蓝色的蜡。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个过程很快,也没有多少疼痛。虽然她浑身发颤,好像是在哭泣,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唯一的动静,就是她的皮肤贴在白陶瓷浴缸上时发出的湿漉漉的声响。埃德加的父亲在浴缸边跪下来,想用胳膊抱住她,但她身子一颤,甩开了他的手。于是他就坐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等着她停止哭泣,或者是真正哭出声来。可她却伸出手打开了水龙头,把手指放在水流下面,直到水温变热。她坐在浴缸里,给婴儿擦洗身子。她睡袍上红色的痕迹把水染出了颜色。她让加尔从婴儿房里拿来一张毯子,然后把那个一动不动的小躯体包起来,递给了他。加尔转身正要离开,楚迪把手搭到了他的肩上,于是他等待着,觉得应该看的时候就看她一眼,要不然就把眼睛转开。他能看出她在恢复生气,一丁点一丁点地恢复,直到最后她转向他,脸上的表情说明她熬过了这一劫。

但她付出了不为人知的代价!虽然她在寄养家庭里度过的童年时代让她对丧亲之痛极为敏感,但保持自己家庭完整的需要从一开始就是她天性使然。如果用任何单一的事件来解释以后发生的事,那等于就否定了凡事前定(或者说人力不可抗拒)的说法。在她看来,婴儿曾经生长和呼吸过的那个地方(至少是在她脑海中创造出婴儿的希望和梦想),不会因为婴儿死去就径自消失。她既不能让那个地方空着,也不能封住它之后就掉头不顾,好像它从来不曾存在似的。于是它就留了下来,那小小的一点黑暗,一粒黑色的种子,一个能让人永远陷在里面的空洞。这就是代价,只有楚迪才知道,而即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或者最终将意味着什么。

她抱着婴儿待在起居室里,加尔带上奥蒙黛去了工作室。养狗场过道两旁的狗都站在狗舍里。他打开灯,拿起一张纸想画草图,但他的手直发抖,尺寸根本就画不准确。锯木头的时候他把自己划伤了两次,两个指节处的皮都翻了起来。他没回屋子,而是用谷仓里的药箱包扎了伤口。直到上午十点钟,他才做好了一口棺材和一个十字架。他没给它们上漆,在这种潮湿的天气里油漆得好久才能干。他拿起铁锹穿过南边的草场,来到那一小丛桦树前,树上春天新长出的树皮泛着亮闪闪的白色。他在那儿挖了个墓穴。

在屋里,他们在棺材底部铺了两张毯子,然后把包好的婴儿放了进去。直到那一刻,他才想起应该把棺材封上。他看了看楚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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