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车停在破破烂烂的老杂货店门前，坐在车上看着霓虹灯做的“营业中”标志在前窗闪着橙色的光。店里灯火通明却空荡荡的，只有个头发灰白、鹤一般干瘦的老女人坐在柜台后面，满脸沧桑。那是艾达·佩因，杂货店的老板。店堂里开着一台收音机，声音很轻。在晚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中，能听出小提琴的旋律。楚迪把卡车直接停在店前方的大玻璃橱窗前，艾达·佩因肯定知道楚迪在外面，但这个老女人却坐在那儿纹丝不动，活像一件固定住的家具。艾达的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店里不知什么地方有根香烟还着着。要不是因为楚迪担心别人会到店里来，可能还会在车里等很久；但她吸了口气，把埃德加抱在怀中，走进了小店。接下来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意识到收音机给关掉了，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艾达·佩因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她戴着一副把两眼放得很大的特大号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眨了又眨。楚迪看了看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埃德加，心想自己实在不应该跑到这儿来。她转身正要走，这时艾达·佩因打破了沉默。

“让我看看。”她说。

艾达没伸出双手，没绕到柜台前面，她的声音里也听不出丝毫祖母般的慈祥。她的语调中透出的只有漠然和倦怠，不过倒也没什么恶意。楚迪走上前，把埃德加放在两人之间的柜台上。柜台的木头台面被罐头盒和泡菜瓶没完没了的摩擦蹭得光溜溜的。她一松开手，埃德加就两腿乱蹬，还伸出手在空中抓，好像空气是由一种她们都感觉不到的弹性物质构成的。艾达倾身向前，用那双被镜片放大的眼睛仔细端详着他。两缕灰色的香烟烟雾从她的鼻孔里喷出来。接着，她抬起一只青筋毕露的手，伸出让楚迪不由得联想到拔了毛的鸡翅膀尖的小指，在埃德加大腿的肉上捅了捅。他的眼睛睁大了。泪水涌进了眼眶。他的嘴巴里传出一声低得不能再低的喘息。

楚迪曾见过十多个医生对她的宝宝又戳又捅，她连一个寒战都没打过，可现在她受不了了。她把手往前一伸，想把宝宝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