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让你感到疑虑和恐惧的正是那些潜在的、难以捉摸的危险。当他们的市场离开本地后，大多数农场主都会感到恐惧。传统的农场都能生产不同的产品——即使在商业环境不好的时候，一个农场家庭通常也都有足够的食物；在困难条件下，也能够自己动手满足自家的许多其他的需要。在东部的小麦农场上，战前的一代人更贴近他们的市场，他们能够理解，并且在某种程度上能够预测他们的客户在需求上的变化。但是，对于在西北平原上进行机械化单一种植的农场主来说，他们所处的世界是一个更加不稳定的世界：俄罗斯西伯利亚地区的气候变化可能会让他们颗粒无收。专业化和机械化增加了收益和利润，但同时也使发生大灾难的风险多出了好几倍。那些为自己的作物管理技术而感到骄傲的人，可能要点着煤油灯熬到深夜却还弄不明白资产负债表是怎么回事。从数字来看，他们的生活过得挺好，但是失去对一些事情的控制却让他们感到恐惧。

在研究工业化如何创造出了数以百万计的工作机会时，肉类加工业被作为一个个案进行了研究。到19世纪末，肉类加工业已经成为美国雇佣人数最多的行业。但是，对于那些被斯威夫特和阿默淘汰出局的屠宰户、中间商和批发商来说，这一事实并没有起到什么安慰作用。虽然工作机会在总体上大大增加了，但快速的现代化必然使磨擦性失业[21]的概率大大增加。新的工作机会要么是所在的地方不合适，要么是那些技术工匠们永远都不愿意干的工作——至少一开始是这样。现代化对待那些小商人们也很刻薄。控制自己的分销和零售链条的并不止肉类加工商一个，还有其他的大型制造商，辛格缝纫机就是早期的另一个例子。典型的美国式的激进主义是从小资产阶级那里膨胀起来的，因为他们——而不是被压迫的穷人——经常是现代化的第一批牺牲品。

最后，在新工业经济中产生的一大部分工作都非常可怕。19世纪的肉类加工流水线简直就是中世纪时人们想像的地狱里的情景——鲜血淋淋、污秽不堪、工作紧张，最微小的失误或者过错都不会被放过，还有冰冷的工作环境（所有的肉类加工厂都处在冷冻环境下，这样它们才能常年运转）。那里没有固定的工作计划；即使是那些工龄最长的工人也要每天上班，并且按照要求的时间干着单一的工作。几乎所有人的工资都实行计件工资制。在这个行业的前20年，工人的工资并没有太大的增长，特别是实际工资；但是，他们的工作时间却延长了，屠宰流水线的运转速度也更快了。农村地区的爱尔兰和波兰移民都很乐意获得在肉类加工厂里工作的机会——他们都真正体验过挨饿的滋味——但是，这些屠宰流水线却来自于美国，这个工业的“伊甸园”，而这也正是林肯所设想的美国的未来。

美国的提炼工业和基础设施行业——石油、钢、铁路——迈向现代性的步伐要比农业更快一些，而这些行业因此也完美地适合于那些进步的传道者——像安德鲁·卡内基、约翰·洛克菲勒和杰伊·古尔德这样的人。对于19世纪70年代的极大的破坏力，大多数商人的反应是恐惧；但是，那些位于这条食物链顶层的人看到的却是一个充满机会的世界。

注：

[1] 亚特兰大，佐治亚州首府和最大城市，位于该州西北部。美国南北战争时，该市是南部的一个军事重镇和最繁荣的城市。联邦军队将军谢尔曼在1864年9月1日攻占了该市；11月15日，在离开之前，他下令烧毁整个城市，大火足足燃烧了半个月，该市几乎完全被烧毁。后来又被重建，并于1877年成为该州永久性的首府。——译者注

[2] 平克顿（1819-1884），苏格兰裔的美国侦探，因其破坏工人罢工的行为而恶名昭彰，代指受雇破坏罢工的人。——译者注

[3] 人民党主义，一种政治哲学，在人民反对特权精英阶级的斗争中支持人民的权利。——译者注

[4] 指原来实行奴隶制、在美国内战中战败的南部。——译者注

[5] 杰伊·库克（1821-1905），美国金融家，因参与发行联邦政府的债券并资助南北战争而著名。他的银行的倒闭引发了1873年的经济恐慌。——译者注

[6] 罗特希尔德家族，德国银行世家。——译者注

[7] 1997年，以东南亚的泰国和马来西亚等国为开端，亚洲发生了大规模的金融危机。——译者注

[8] 苏，旧时法国的一种硬币，币值很小。——译者注

[9] 计量历史学，一门用经济学、 统计学以及计算机和数学方法等来研究历史的学科。——译者注

[10] 西蒙·库兹涅茨（1901-1985），俄裔美国经济学家，他完善了以一个国家的国民生产总值来判断该国经济发展状况的方法，并因此获得了1971年的诺贝尔奖。——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