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9回(2)

美国演义(下册) 作者:曹德谦


他们两人一次就谈了三个小时,也顾不得抽时间去吃饭,只是由白宫厨房准备了两份便餐在办公室内就用。

霍布金首先陈述了他个人对苏联的看法,他说:“美国是一个民主国家,苏联是一个独裁国家,这是根本的对立。我每次看到莫洛托夫之流在斯大林面前所表现的那样唯唯诺诺、如履薄冰的神态,总要为他们感到难受。相反地,要为美国感到骄傲。独裁者在一定意义上是有效率的,是可以雷厉风行的,希特勒是有效率的,斯大林也是有效率的。但他们总要带来人与人之间最丑恶的关系。独裁者可以任意决定别人之生死祸福,他不需法律,不需要监督。在独裁统治下的人民,无可避免地会生活于恐惧之中。莫洛托夫惧怕斯大林,莫洛托夫的下属又惧怕莫洛托夫,以此类推,就构成了一幅全民恐惧的图画。罗斯福总统向全世界人民提出了四大自由的号召。我个人体会,其中‘免于恐惧的自由’就是针对独裁制度而发的。当然,个人喜爱或人道主义要同国家利益分开。不管我们喜不喜欢俄国,现在我们必须同俄国讲合作。合作是符合美国利益的,其实它也同样符合俄国的利益,所以我认为美、苏继续合作是有可能的。这是方针,至于具体问题那就需要一个一个地、不怕艰难地去进行谈判,进行解决。”

在告辞的时候,霍布金表示他身体极度衰弱,将进医院治疗,他已决定立即退出政府。

尽管如此,杜鲁门还是没有放过他。在德国投降以后,美苏关系开始紧张起来,于是杜鲁门又把霍布金召进白宫,要他到莫斯科去同斯大林进行商谈。霍布金二话不说,就以抱病之身,飞往莫斯科。当时还没有发明超音速飞机,从华盛顿到莫斯科是一次漫长而疲劳的飞行,而霍布金却把它当做家常便饭。

霍布金向斯大林申述说:“在我前来莫斯科之前,杜鲁门总统向我表示了他对目前美苏关系的忧虑,他还表示要决心继续罗斯福总统和元帅阁下所共同拟订的一切正式和非正式的安排。阁下谅必知道我身体极为衰弱,若不是局势严重,我是不会做这样的旅行的。自雅尔塔会议后,我们有关各国似乎在一切重大国际问题上达成了基本的谅解。但最近以来,美国舆论愈来愈感到不安,主要原因就是人们看到有关波兰问题的雅尔塔协议正在遭到破坏。杜鲁门总统和美国人民对未能妥善解决波兰问题深感不安。”

斯大林回答说:“波兰问题之困难在于:苏联希望有一个友好的波兰;而英国却要像从前一样在苏联边境保持一个防护地带。”

霍布金说:“美国政府和人民都没有这样一种想法。”

斯大林说:“我只是说英国人,英国保守派不愿意看到一个对苏友好的波兰。”

霍布金说:“美国希望看到一个对苏友好的波兰,也愿意看到苏联边界上都是对苏友好的邻国。美国在波兰没有特殊的利益,也并不要求波兰必须有某种特定的政府。我们只希望有一个由波兰人民自己产生的政府。我们希望波兰人民能通过自由选举建立政府,希望它能够真正的是一个独立国家。美国政府和人民今天所以感到不安是因为苏联和目前的华沙政府正在采取片面的行动,而并没有按照雅尔塔商定的那样做。”

斯大林说:“过去25年中德国都是通过波兰入侵俄国的,英国和美国人民都没有尝过这种入侵的味道。所以,建立一个对苏友好的波兰对苏联是性命攸关的事。苏联绝没有意思要干涉波兰内政,波兰可以像荷兰和比利时那样建立议会制度,若有人认为我们要把波兰苏维埃化,那是很蠢的。甚至波兰领导人,包括共产党人,也不要苏维埃制度。我们同意在波兰应当举行自由和不受箝制的选举。”

从字面上看来,美、苏在自由选举上达成谅解了。其实不然,因为这儿存在一个极难统一的语义学问题。俄国人认为俄国的选举是自由选举,他们要求于波兰的就是俄国式的选举;而任何一个西方人都认为俄国是没有自由选举的,只有指定选举。

然而,霍布金终于在其他一些问题上获得了成就。斯大林同意苏联将不抵制联合国;他同意常任理事国的否决权将不适用于程序问题:他许诺俄国人将在8月份向日本宣战。斯大林还向霍布金保证,莫斯科确认蒋介石为中国唯一的合法领袖,苏联将仅仅支持国民政府而决不会支持中国共产党。斯大林为什么如此积极地拥护蒋介石呢?因为他急于通过蒋介石攫取中国的蒙古。这是斯大林和罗斯福早在雅尔塔所达成的一宗秘密交易。

霍布金在苏联谈了两个星期。他回国后,又立即进了医院。他的如意算盘是出任即将筹备的罗斯福总统图书馆馆长,并写一本回忆录。他写回忆录的主要目的是记下自己的经历,供后世人参考。但还有一个附带的目的,他想借此积一点钱,因为他在政府中混了十多年,竟然连一个钱的积蓄也没有。他的房租和医药费竟是由老朋友巴鲁赫代为支付的。

但病情的恶化始终使霍布金没有机会动笔。不过他还是应邀发表了一些演说,最后一篇演说是1945年9月6日发表的,那时日本已经正式投降,世界正面临一个新的局面。他说:

“美国现在面临着两项伟大的任务,这两项任务都需要立即采取行动。第一项任务是要把全国的战时经济转变成繁荣的和平经济。另一项任务是美国必须负起责任觅取持久和平。

“我所以把国内问题放在第一位,是因为任何一个国家想在国外施展影响,它必须首先在国内具备道义力量和经济力量,使本国人民对自身的安全和幸福具有信心。

“我相信,美国人心目中的好生活是很简单的,那就是有机会找到工作做,有保证上述基本权利的条件。

“通向一个安定和繁荣的美国的大门是敞开着的。我相信,我们一定能通过这个大门,找出某种办法,确保每一个美国公民享受经济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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