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认出茉莉和阿新时，喜代眼里浮现的是毫无隐藏的慌乱 

原本预定出国两年，却待了三年的喜代终于回国时，茉莉已经念高一了。那是一九七六年十二月。

和送喜代出国那天一样，茉莉和阿新两人来到机场接机，但茉莉并没有穿学校制服。不管这是否算正式外出，自己穿什么衣服自己决定，如此理所当然的生活，茉莉已然确立。

她穿了砖红色粗毛线编织的松垮毛衣，配上超短的牛仔短裙。等到寒假来了，她将头发挑染了粉红色。开学之后，老师又会大惊小怪吧。茉莉会被叫进校长室，直接叫她回家。大概要罚一星期闭门思过，命令她将头发重新染黑。

即使这样也无所谓。茉莉喜欢粉红色的头发，她觉得全黑太沉重了。况且，茉莉喜欢的人们都称赞不已。

“真的很特别啊。”不仅阿新这么说，连女生朋友们——不是学校的同学，而是在迪斯科认识的年长女性友人——大家也都异口同声地说，“很炫哦。”

甚至隔壁家的祖父江九也说：“很有茉莉的风格，很漂亮哟。”

即便那些只敢远远看着茉莉，批评她是“不良少女”“放荡女”的班上女生，茉莉也知道她们没有胆子违反校规，但心里其实羡慕得要命。

有趣的是祖父江七，看到茉莉就睁大眼睛说：“好像红心藜哦。”

“红心藜是什么？”茉莉一问，祖父江七说明给她听，“小小的叶子只有一部分是红色的，长得像茉莉一样可爱的小草。”

太阳西沉后，气温骤降，茉莉独自站在机场的瞭望台，眺望逐渐转暗转深的夜空。距离喜代搭乘的班机抵达还有些许时间，阿新待在机场的咖啡店里。

“不会太冷吗？”出门前，阿新如此对茉莉说。

“不要紧。”茉莉回答，“反正要坐车吧？”

冷风吹得茉莉缩起脖子，拉下袖口藏起手指。砖红色的毛衣，衬托出茉莉白皙的肌肤，也和挑染的粉红色头发很搭。

“妈妈会用什么表情下飞机呢？”茉莉在心里对总一郎说，“看到我，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三年，以茉莉的想法，就一个母亲弃女儿不顾而言，是一段太长的时间。尽管妈妈每星期都寄明信片来，生日和圣诞节也都寄来年轻女孩会喜欢的礼物。

三年，这段岁月，也让阿新的头发由黑转白。实际上这三年来，茉莉觉得爸爸老了十岁似的。微薄的薪水要供女儿上私立中学，还要寄生活费给妻子，实在令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