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先生/文

　　01

　　喜欢一个人，如果他拒绝了你，你没有抱怨，但是你知道了保持距离。如果他有求于你，能帮就帮，不帮也无所谓，许多事分为尽心和尽力。但是，过往喜欢要打包带走，一码归一码。人生在世，要有原则，爱不爱，全都两清。

　　一年前，念念跟程北一起吃面，桌上是一碗小茴香打卤面，谁都没有先动筷子。念念笑着说：“你想结婚了，就娶我吧！”

　　程北说：“面一会儿凉了。”

　　念念低下头，吃着碗里的面，一筷子接着一筷子，没停歇。吃完面，他们在面馆门口分开，一转身，念念就哭了，因为面很烫，烫得她嘴上起了泡。原来一个人不喜欢你了，连等你的面凉下来的时间都没有。

　　后来，念念问我，嘴上起泡的时候，接吻是不是很疼？

　　爱情里最残忍，也最酷的一件事，不是放下，而是算了。

　　站在时间长河的对岸，看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叹了一口气，跟自己说算了。因为累了，所以跟自己说算了，不纠结了，不纠缠了，不留恋了。你放不下，但你深知时间无情，才跟自己说算了，不跟自己较劲。

　　深爱过的人，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就算是筷子，放下前，仍想再夹一块肉呢。

　　02

　　念念这种姑娘，特别适合结婚，心细善良，可爱懂事。有一回帮她搬家，我们收拾好所有的东西搬到楼下，等搬家公司的车到了，念念给两位搬家师傅一人递了一瓶矿泉水，笑着说：“麻烦了。”搬完所有的东西后，念念将整个房间打扫干净，把从花店买的花插在瓶子里，然后写了一张字条压在花瓶底下，上面写着：欢迎你来到新家。

　　这一切我跟程北都看在眼里。

　　收拾完东西，念念执意要请我跟程北一起吃饭。那是念念第一次遇见程北，我们选了她新租房楼下的面馆。

　　念念点了一碗茴香打卤面，程北很惊讶地看着她，笑着说：“你也喜欢吃这个？”

　　那天吃完面回去的路上，我问程北：“你吃面，从来都是面和汤分开的，怎么今天点了汤面？”

　　程北笑了笑。

　　面和汤分开，面很容易凉，吃起来速度比较快，这是程北以前的答案。现在他说：“汤面吃的会久一些，可以多跟她待一会儿，多待一会儿就能多了解一点。”

　　我很惊讶，“你喜欢她？这只是第一面啊！”

　　程北说：“喜欢一个人并不是用时间来衡量的，而是靠感觉。那些恋爱长跑十年八年的，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你愿不愿意娶一个姑娘，你心里最清楚，不用考虑十年八年那么久。让一个姑娘无休止地等下去，是一件很不爷们儿的事儿。”

　　我说：“见第一面，就要娶人家，这很爷们儿？”

　　03

　　小茴香打卤面有三绝：排骨炖汤，茴香打卤，手擀成面。有心者会加一半卤蛋，盛一大白瓷碗，吃个底朝天儿，那才叫一个大写的爽字。对于喜欢小茴香的人来说，这一碗汤面，可以续命。

　　有天，程北打电话跟我说：“请你吃面。”

　　我说：“小气，我不吃。”

　　程北急了说：“必须吃，先吃面，吃完面你想吃啥，随便点。”

　　我有点蒙，试探地问：“什么意思？你中 500 万了？”

　　程北笑着说：“差不多吧。”

　　我说：“能不能来碗排骨面，只要排骨，不放面。”

　　小面馆里，碰到程北，他笑的那叫一个开心，他旁边坐着念念。我问念念：“他也请你吃面？”

　　念念笑笑，点点头。

　　我坐下就跟程北说：“发财了，你就好意思请我俩吃面，你抠不抠啊！”

　　程北说：“先吃面，卤子不够的话，我给你单点一碗卤。”

　　我好奇地问：“你先说吧。”

　　程北笑着举起了念念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种，我一口面差点没噎着：“你俩？”

　　程北跟念念一起笑着点头。

　　我回过头冲着厨房里的老板大声喊：“老板，加两碗排骨面，只要排骨，不要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们庆祝，就觉得只有多吃，才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我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程北说：“两碗面的事儿。”

　　04

　　念念跟程北分手以后，还是有吃小茴香打卤面的习惯。她闺蜜劝她说：“这座城市这么多家面馆，你要一家一家吃下去吗？你永远也不可能碰到一个躲着你的人。你说说，你倒是说说，什么是小茴香打卤面？”

　　面上来，她闺蜜吃了一口，皱着眉说：“这是什么味啊？”

　　念念笑着说：“我是第一次吃这碗面，就喜欢上了点这碗面的人。那种味道好奇怪，他问我你也喜欢吃这个？其实，我喜欢他胜过那碗面。后来，他约了我一次，也是一家面馆，他们家的小茴香打卤面很地道。那天，我们的面都坨了，但是我觉得特别好吃，因为我们待在一起整整一个下午。”

　　闺蜜问她：“怎么就分手了？”

　　念念说：“开始是他决定的，分开也是他决定的，我觉得我就像是一碗孤独的面，连决定盖头的权利都没有。如果那天没有遇到他，我也许就点了自己最爱吃的排骨盖面。那天，他笑着跟我说，我三十了，特别想跟你结婚。可是后来，他跟他哥们一起喝酒，我听到他哭着说，我三十了，不想让一个姑娘陪我东山再起，我输得起，她赌不起。”

　　05

　　那天，念念冲过来，站在程北面前，一字一字很认真地说：“我……赌……得……起。”

　　程北抬起头看了看她，笑了笑，扑通一声趴在了桌子上。我知道，他喝多了。

　　念念问我：“程北到底怎么了？”

　　我想了一会儿，说：“他怕成了你的负担。他跟朋友合伙投了一个项目，老板拿钱跑了，现在他欠了 200 万的债。他说娶你的那天，底气十足，现在，他都怕见到你。”

　　念念想了想，突然拿起桌上的啤酒瓶子，咕咚咕咚地灌了好几口，说：“我觉得这不是我们分开的理由。你知道吗？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他了，所以那天，我才毫不犹豫地点了小茴香打卤面。我想跟他在一起，我怕失去他，我们就像面和汤，可以分开，但是面坨了，汤凉了，还能好吃吗？我不怕一起还债，我很好养的，没有盖头的面，我也会吃得很香。”

　　趴在桌子上的程北突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念念晃着趴在桌子上的程北，一边哭着说：“你要振作起来，你说了要娶我的，你是爷们儿，不能说话不算数。我就是那种傻姑娘，你拿一碗小茴香打卤面就能娶回家的傻姑娘，你要是把我弄丢了，你亏不亏啊！”

　　我跟念念说：“你还年轻，应该有……”

　　我那句话还没有说完，念念就说：“正因为我年轻，我爱得起，输得起，我愿意陪他经历这段黑暗的日子。如果连我都不愿意跟他一起站在黑暗里，他该有多无助啊！”

　　我拍了拍程北的肩膀，说：“你真有福气！”

　　06

　　程北这小子，运气真好，半年后他的钱被追回来了一些。尽管他还有一些欠款，但是他从来没觉得有多苦，因为他已经跟念念在一起半年多了。

　　程北问念念：“你有没有想过，你一辈子会砸在我手里。”

　　念念笑着说：“想过。”

　　程北问：“你怕过吗？”

　　念念突然不笑了，一脸严肃地说：“说实话，怕过，很怕，你说过要娶我，我怕这句话成了空。结婚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儿，我答应你了，就是承诺一辈子我要陪着你。我不想连努力都没努力一下，就接受你的宣判。你说分手的那天，我特别害怕，就像被人丢在了车流不息的斑马线上。我知道红灯停绿灯行，但是没有人走上前来牵我的手。”

　　程北说：“谢谢你。”

　　念念问：“谢什么？”

　　程北握着念念的手，说：“谢谢你没有放开手。”

　　念念说：“就口头表达感谢？”

　　程北问：“你想怎么谢？”

　　念念笑着说：“请我吃面，大碗的，多放卤子多放小茴香。”

　　那天，面上桌，程北喝了一口汤，笑着跟念念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念念很认真地看着他。

　　程北笑着说：“其实一开始，我不知道小茴香打卤面。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天我光顾着看你，想跟你多聊一会儿，心里特别的紧张。我想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就随便点了菜单上的面，那是我第一次吃，觉得味道还不错。后来为了约你，我查遍了很多店的面，才请你吃的这个面。”

　　念念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程北有点诧异，问：“你笑什么？”

　　念念笑着说：“那天看你点了，我跟着点的。我以为你爱吃，那天我也是第一次吃。”

　　两个人望着面，哈哈大笑起来。原来爱情好奇怪，如果不是它，程北和念念怎么能知道这世上，原来有一种面叫作小茴香打卤面，那么好吃。

　　程北突然说：“你什么时候想结婚了，告诉我一声，我随时待命，准备娶你。”

　　念念笑了笑，温柔地说：“吃完这碗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