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桥看见黑影飞来，头微微一偏，躲过袭来土块。

扔土块的是当地一个半疯半清醒的老头子，每当村里有集体活动，他必然要穿着一件又旧又破的军装到场，而且必然将风纪扣扣上。他弯腰继续捡泥块，被两个镇干部拉住了。副镇长程岭跃非常熟悉这个老头，道：“杨老头，别捣乱。”

杨老头用力想摆脱两个镇干部，无奈年老体衰，被强行拉离了人群。被控制了双手的杨老头大声叫喊着，挣扎着。

堵路是与政府斗智斗力的过程，有时难免会枯燥，杨老头在现场捣乱会增加乐趣。有村民道：“杨老头也是我们村的人，不能拉走。”程岭跃道：“拉走，拉走，别让他在这里捣乱。”

杨老头被拉远了，隐约有一些话语片段飞了过来。

插曲之后，王桥开始进行宣传。宣传是老一套，第一，堵路是违法的；第二是垃圾场正在加强管理；第三是有问题可以协商，堵路不是办法；然后讲了最关键的一条：修建焚烧炉。

王桥坚决反对修建焚烧炉。县政府做出决定后，他只能执行。他违心地宣传起焚烧炉的作用，犹如嘴巴里飞进了无数只苍蝇，十分难受。

杨宗明冷哼一声，道：“把焚烧炉修好，又得几个月，你们是拖一天算一天。”

雍符秀见社长表了态，扯起喉咙喊道：“你们当官的就知道骗人，每次都来骗我们这些老百姓。修垃圾场的时候说垃圾场是啥子科技垃圾场，一点都不臭，现在臭得人要吐。”

雍符秀的大嗓门很富有挑动性，妇女们纷纷附和，一时之间堵路场所充斥着妇女们的骂声。杨少兵等年轻人散坐在山坡两侧，抽烟，静观现场变化。

王桥讲完以后，将喇叭递给身边的刘友树，走到杨宗明身边，道：“杨社长，堵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焚烧炉建好以后，当天垃圾能全部烧掉，不会再有新垃圾，这才是最终解决问题的办法。”

乐彬道：“老杨，这是县里的决定，焚烧炉修好以后，绝对能够解决问题。”

杨宗明又“哼”了一声，神情中充满了不信任。

以城管委为主的一方和村民僵持在一起。

乐彬基层工作经验丰富，见做不通杨宗明的思想工作，也没有硬来，转身找到参加行动的阳和镇副镇长程岭跃，道：“程镇长，你再去做一做工作，看能不能把他们劝开。”

程岭跃一脸无奈：“乐主任，要能做通工作，早就做通了。”

乐彬有意将军道：“以前镇干部在村里说话算数，如今镇干部说话当耳旁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岭跃自嘲道：“镇干部的话不是耳旁风，是狗屁，一钱不值。”

前一次城管委朱立福副主任为了强制进场，被村民打得住进医院。这一次在没有警力参加的情况下，乐彬决定不采取强制措施，让所有干部主动去找村民，一对一、单对单做工作。

王桥正在和最喜欢出风头的女村民雍符秀谈话，一名年轻镇干部走了过来，道：“你是王主任？”王桥道：“我是。”年轻镇干部道：“我叫邱洪，阳和镇党政办副主任。”

雍符秀不愿意听王桥谈大道理，趁机道：“你们两个当官的摆龙门阵，我走了。”她没有走得太远，和村民们坐在一起，很快从她身边传来骂声和谈笑声。

邱洪道：“王主任，你是选调生？”

邱洪是英气勃勃的年轻人，比阳和镇绝大多数干部都多了一分书卷气，王桥在他的身上看到熟悉的学生会干部气质，脱口而出，道：“你也是选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