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痛苦的道路上走了一程，疯疯癫癫，茫然失措，之后是断断续续的难过，她的影子不停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想起她时，我的情感随时间不同而发生变化。有时思念之情强烈，有时痛苦如同乌云掠过，有时忧愁如蝎螫心，有时愤怒若火山喷发，致使我感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说到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她，我个猪呀！……”

看来，爱妻伊尔莎的逝去已成为袁文道心灵上的十字架，永不消失的痛苦。并且，就像通常那样，周围人越是关注、同情和好奇，就越加触痛那出血的伤口。

一阵寒风袭来，摆动着的窗帘向上飘了起来。从外面吹进一些尘土，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几片落叶在房间里回旋，就像猫捉老鼠似的追赶地上的尘土。

“瞎子，这不是你的责任，杀死你妻子的人是那个日本人藤原幸。说说那天发生的事儿。”我对袁文道说。

袁文道拿起一根树枝，挑了挑篝火，燃着木柴迸出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房间变得更明亮了。他说：“那天上午，我正在安慰伊尔莎，叫她不要担心，说不定政府会派人来解救我们。这时，鲁格警长推门而入，他说：‘袁先生，有一个中国政府的官员要见你。’我心中一喜，谢天谢地，政府总算没把我给忘了。没想到，走进来的竟然是我的堂弟袁文渊和两个日本人，一个是日本驻德国大使馆的参赞，另一个就是戴墨镜的藤原幸。”

“袁文渊在南京汪伪政权任职？”我问。

“袁文渊自小聪慧绝顶，很会读书，写得一手好文章。他年纪轻轻就远赴日本留学，娶了一个日本老婆，归国后，他在上海一家大学执教，小有名气。日本人打进上海时，他没有随学校南迁，而是留了下来，因为他对日本人抱有一种希望，觉得他们是君子。到后来，不知么样搞的，他竟然到汪精卫的伪政权里当了官，成为众人唾弃的汉奸。真是家门不幸！”

“他是来规劝你替日本人效力的吧。”

“对，他先是抱着我一阵痛哭，叙述了思念之情，我也被他感染了。袁文渊劝我回国，替狗屁大东亚共荣圈的繁荣尽微薄之力。说日本人一定待我为上宾，绝不像德国人这样囚禁我，也不会像重庆国民政府对我不闻不问。我立刻骂得他狗血淋头。那个日本外交官又劝说我，许以重金和官位，希望我能替他们服务。这些狗娘养的畜生，竟然打算像德国佬那样，大规模装备冲锋枪。”

“这点我也觉得很奇怪，现在各国的军队都装备了冲锋枪，唯独小鬼子的军队没有将这一重要武器大规模装备。在抗日战场上，很少见过鬼子装备冲锋枪。这是为什么？”

“这原因可以追溯到日俄战争。当时，俄军主要使用的步枪是老式滑膛枪，有效射程只有300多米。而日军则使用了当时先进的来复枪，有效射程达到了800米以上，同时日军训练刻苦，军中有大批神枪手，他们的精准射击给俄国人造成了很大伤亡，从此奠定了步枪在日军中的绝对主力地位。在日本人看来，步枪打得比冲锋枪准，宁可保证步枪和弹药的质量，也不浪费宝贵的资源造冲锋枪。一个单兵配备基数150发子弹，38大盖一天都不一定用完，要是换成冲锋枪，稍微激烈点儿的战斗，坚持个把小时子弹就会打光，再说冲锋枪不能拼刺刀。

“不过，日本人仿佛领悟到现代步兵武器组合中，冲锋枪有重要的地位。他们的设计师曾模仿德国的MP18，生产了一种叫‘100式’的冲锋枪。好笑的是，‘100式’使用自由枪机原理，没有保险，始终处于开膛待击状态，非常容易走火。所以，他们想叫我帮着设计一种新型的冲锋枪，或是生产MP38的仿制品。要知道，日本人曾向德国佬索要这种冲锋枪的资料，希望模仿生产，但被拒绝了。所以他们就‘偷’，就‘抢’。

“日本外交官见我没有动静，他就威胁我的家人。说要是不同意，就杀了我在中国的亲人，甚至他们会马上杀了我。”

“袁文渊因此就被激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