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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在菜场买花

好日子,菜花螺蛳过老酒 作者:沈春儿


06 在菜场买花

在我家小区旁的菜场门口,隔三岔五就能遇到一两个卖花的摊位。说它是摊位其实也不准确,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摆摊儿:有时候是一辆自行车上载个大大的筐,筐里挨挨挤挤全是花,不过品种不多,也就是常见粉色的康乃馨、黄色红色的玫瑰和白色的百合,偶尔还会再挤上一些满天星啥的,支着自行车,生意就开张了;有时候则连这自行车都没有,就像今天,一个姑娘,长得白皙腼腆,在菜场东门口摆了两个大大的塑料篮子,一个装了百合,一个装满了姜花,安安静静,卖花。

菜场里卖花的生意其实并不差,很多时候,我进去时见到的大蓬百合,等买完菜出来,百合已经只剩小小的一簇了。今天见有姜花,赶紧下手,到手甚至喜不自禁:五枝姜花十元。欺负姑娘好说话,又厚着脸皮要了一枝——喜滋滋进菜场买菜之前,还不忘先拿手机拍了照发了朋友圈。

一进菜场,耳朵里熙熙攘攘,鼻子里五味杂陈。侧着身子挤过一个猪肉摊位,挤过两个海鲜摊位,又穿过卖烤鸡烤鸭的,买到了白天想好的几样菜:豆腐、白蟹、鳊鱼、刀豆和醋浸大蒜,然后再原路挤出菜场。右手拎着林林总总的这些,左手则捧着喷香的姜花——右手是热热闹闹柴米油盐的日子,左手是轻灵洁白的梦想和坚持——我想。

前几年也常在这个季节遇见姜花,也大多在菜场门口,但那个时候我不认识“姜花”这个名称,因为卖花的人告诉我,它叫香兰花——也是很准确的名字,像兰花,又特别的香气馥郁。前几天在微信上见杭州媒体人周华诚写了一篇题为《美女姜》的文章,写到了姜花:“姜花的花形朴素,长叶绿,细花白……姜花白,如白衬衫。初夏的白衬衫,穿在年轻的身体上,那多么好看。”最后两句,真是动人,也让我真正认识了姜花。今天遇到了文中所说的姜花,如同朋友长远不见,特亲切,又见姑娘的姜花新鲜水润开得正得时,就开心得不得了。

周华诚虽为媒体人,却做了个下地的农民。他引领一批同道中人做“父亲的水稻田”这个实验,将“慢生活”理念从城市引向农村。很大一批稻友跟着他春天下地插秧,不时关注稻苗的成长,最近好像在招呼人割稻去了。他将割稻这事儿搞成行为艺术,倒腾了一批写字的、画画的、摄影的一起下地,将这个原本苦哈哈的活儿干得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嘻嘻哈哈。再过段时间,咱们应该可以品尝到周家地里新收的新米饭了——因为他还搞了微店卖新米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周华诚本人,则不时地将地里的情况用微信微博直播。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他的《不入味集》里写的零零碎碎的美文:《芋艿汤拌饭》《苦瓜红》《我柜子上的干松枝,落了很多松花粉》《故乡的香》《黄皮的事,让黄皮做主》……他真会写,将我们都快淡忘的一些家常东西翻出来,捯饬得我馋涎欲滴。看《芋艿汤拌饭》是晚上,快十点了,看完,我当时就克制不住想起来看看冰箱里是否还有多日前剩下的芋艿,哪怕是芋艿的邻居番薯,也可暂时宽慰一下我的馋涎欲滴——可惜,啥都没有。当时冰箱里只剩下一罐牛奶,还有一把毛栗。无奈之下我烧了毛栗解馋,第二天立刻买了芋艿,就是买不到他说的淡菜干,不过排骨芋艿汤一样鲜美糯滑,拌着饭吃非常可口。

有一个朋友刚刚发给我一张图片,上面黑绿二色,线条无数,形象不明。我问你画的是啥?他说是日式枯山水,还发给我一个抠鼻子的鬼脸,我忍不住哗然大笑。办公室书多纸多,故纸堆里气味重。点了一支檀香,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禅味——将日子过得高于庸常,在庸常里加一点儿风雅,日子就越发有意思。譬如周华诚写诗、写书、摄影、旅行之余的种地,譬如朋友忙碌工作闲暇的涂鸦,譬如我挤进菜场买菜之前买的姜花,都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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