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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藏书大家周大烈之子周东壁:满弄书香,有容乃大

陶渊明有一首五言诗,专门为周续之、祖企和谢景夷三人在马队旁讲解校勘《礼记》所作,名叫《示周续之祖企谢景夷三郎》。

陶渊明有一首五言诗,专门为周续之、祖企和谢景夷三人在马队旁讲解校勘《礼记》所作,名叫《示周续之祖企谢景夷三郎》。其中的“周生述孔业”一句,被巧借用作人名——周大烈,饱含立志儒学之意。

周大烈


周大烈,字迪前,号述庐,中国学会发起人之一、中华图书馆协会首批会员,藏书家、国学家,原籍上海金山亭林松隐前岗村,5岁时随其祖迁居亭林镇上。6岁家塾读书,博闻强记,讷言劬学。自幼受宗祖周厚堉熏陶,酷爱藏书,将自己的藏书的地方取名“后来雨楼”。对儒家经典和老、庄、荀诸子与史记等书皆能诵读,并能依文解义。青年时代在亭林创立文学团体“希社”,受到高燮赞赏。1919年,经高燮介绍与姚光胞妹姚竹修结为伉俪。此后,周大烈与张堰高、姚两大家交往更为密切,相与研讨古文辞章,加入国学商兑会和南社。

据《清代松江府文学世家述考》《周士彬世家》记述:周厚堉,周士彬孙,字仲育,娄县人,家干山下。诸生,工诗,高才淹雅,成竹枝词百首。其先世与赵孟頫诸名人交好,自宋元以来藏书万卷。乾隆三十九年,开四库全书馆,厚堉从父命进书三百五十种,赐《佩文韵府》,御制石刻,又御笔题诗于其所进宋本《两汉博闻》上,云“迁创班承范继哉,纂言功足补秦灰。博文特举两书要,颇谬还兼百卷该。撰者或讹杨及鲁,注之却让马和裴。因披遗集知来雨,正值望霖雨庶来。”因构亭于家,以恭奉宸翰及赐书,并敬取御制诗中“来雨”字名其书楼,王昶为之记石。这就是“来雨楼”和“后来雨楼”的出处。

亭林松隐1958年之前隶属松江,所以在《松江县志》)的《文献˙刻书藏书述要》里我们找到了周大烈的先祖:“周厚堉,家居干山下,藏书颇富,且多精善之本。乾隆三十九年《四库全书》开馆后,进献书达366种,得内庭奖赏,曾编有《来雨楼书目》2卷。”

追本溯源,更让人肃然起敬:周士彬,字介文,号山舟,一号爱莲居士,娄县人,北宋大儒周敦颐后裔,自宋室南渡,世居干山,垂二百四十年,堂额曰山舟。应是因了周敦颐的垂世名篇《爱莲说》,周家后人遂以“爱莲居士”自居。

湖南长沙岳麓书院有一副楹联“吾道南来,原是濂溪一脉;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濂溪是湖南道县的一条小河,周敦颐在此悟道创立儒学理学,并自号“濂溪先生”,因此“濂溪”也就代指周敦颐。联系周大烈《谕子书》中的“吾道南行之感”,想必他是时刻念念不忘弘扬祖上的儒学传统。

周大烈原来是周敦颐的后裔,难怪血脉里一直流淌着浓浓的儒学基因。1966年,他在《谕子书》中得知孙子拟攻读电子系后,谆谆教导“国学广博,校课綦繁,自不克兼筹并顾,然亦须略观大意”,叮嘱其文理兼修。听闻孙女所选是中国文学系,“顿兴吾道南行之感,但慎勿玩春华而遗秋实,须知浮辞不足矜,虚文不足尙,昔在汉代,传经伏女,亦号儒宗,奚必通硕独让须眉,娴孙勉乎哉!”看得出来,字里行间,周大烈对这个孙女的赞许溢于言表。对于其他孙辈,他则语重心长道“皆甫胜衣,苟能善植初基,不患无所成就,即娴孙姊弟马首是瞻,便已不恶,无俟余之早计矣。”

作者俞惠锋(左)登门拜访周东壁(中)


出于对藏书世家的景仰,专程拜访周大烈唯一健在的儿子周东壁。位于静安区延安中路的四明邨,是知名的“文化名人村”。这里,徐志摩和陆小曼演绎过浪漫,诗人泰戈尔留下过背影,章太炎的足迹依然坚定在它的每个角落。每天早晚穿梭在红砖红瓦的老建筑群里,从孩提到耄耋,已经在这里生活了80多年的周东壁,对每一个巷口都熟门熟路。寸土寸金的四明邨弄堂很窄,老人的心境却很宽,满弄书香,有容乃大。老人除了干瘦之外,骨子里透出来的全是读书人的斯文儒雅之气。周东壁的三个哥哥,依次为东序、东垣和东塾,都是藏书之地的意思,通过儿子的名字寄望于藏书传统一代代承袭下去。

周大烈生前居住的四明邨


周东壁的家在三楼,跟随他颤颤巍巍的脚步,借着转角的微光攀着狭窄的木楼梯,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上。1937年,7岁的周东壁随着父亲从亭林搬来这里。因为时间的积淀,木楼梯的扶手已经被摸得很顺滑。与想象中花园洋房或者三室两厅的概念完全不一样,周东壁老两口就住在一个大统间里,卧室、书房、餐厅都在一起,总共约莫二三十平米的样子,洗旧的床单、掉漆的橱柜、黯淡的布艺沙发,简朴却非常素净。还有一个不知大小的阁楼,应该是周家藏书的地方。周大烈的“后来雨楼”书斋名题签是周东壁从阁楼取下来的,已赠予金山档案馆保存。2016年11月,将父亲遗存古籍1197册(件)悉数捐赠金山区图书馆。

周东壁将父亲周大烈藏书楼书斋名题签《后来雨楼》捐赠给上海市金山区档案局


问起对父亲的评价,周东壁很含蓄,只转述了素有“中国现代文学的一颗巨星”之称的施蛰存给周大烈写的墓志铭《处士周迪前先生诔》,“岁壬寅,晤尹石公,石公言君乡里有周某者,能为两京文,亦识之乎。余谢未尝闻,乃心识之。既而君偕高君宾同来寒舍,遂得定交,时相过从,晤言有契。知其学朴茂渊渟,真儒士。”尹石公即尹文,历任江苏省通志馆编纂、中国国史馆编修、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员会委员。其所谓“两京文”是张衡“静思博会、十年乃成”,周大烈之文能与张衡相提并论,足见其为时人所重。施蛰存则在诔文中称周大烈“艺徵七略,文律两京”,推崇之高,也当非溢美之词。

与梁漱溟和熊十力合称为“新儒家三圣”之一的马一浮,称赞周大烈“当世言古文者未有能加于此也”,用施蛰存的白话文翻译就是“全中国最有学问的人”。这对周大烈“不仅是藏书家,更是一位颇具盛名的国学家”给予了最好的注解。

周大烈与夫人姚竹修合影


扶杖比肩图文字题于周大烈和姚竹修合影图片背面,由周大烈亲笔书写。


斗转星移,斯人已逝,周大烈的藏书已经周东壁辗转赠送给各大乡邦图书馆,裨益后世、遗泽桑梓。时隔一千多年,在周敦颐的后世周大烈及其子孙身上,依然能看到先祖遗训的生生不息、赓续传承和儒学的传统的熠熠生辉、绵延不绝。

(本文作者俞惠锋,现工作于上海市金山区档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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