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发生在那一夜之后。

爸爸先是进了她的房间，吵醒了她。然后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嘴里还嘀咕着什么，声音真难听。她躺卧在带有蕾丝花边床罩的大床上，一点儿也没觉得害怕，因为那是爸爸。尽管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洒在他的脸上，使他看起来面色铁青，眼睛露出的凶光亮得怕人。但他是爸爸呀，爸爸回来了。

爱、激动、不安荡漾在她的心里。

他下意识地给梳妆台上的八音盒上紧了弦，带有蓝色仙女的那个八音盒，响起了《木偶奇遇记》中的《在星星上幻想》的旋律。

她睡眼惺忪地坐了起来：“爸爸，给我讲故事。”

“讲故事？”他扭过头来，死死地瞪着女儿，盯着那一绺绺有些散乱的金发和深褐色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狂躁和愤怒。“好！我他妈的给你讲故事。莉薇，我的宝贝儿。我给你讲一个学会了撒谎、骗人、漂亮鸡的故事。”

“公鸡在哪里，爸爸？”

“什么公鸡？”

“你说的漂亮的鸡呀？”

他扭过头去，嘴唇由于愤怒干裂起皮了：“你根本没听，你和她没有什么两样。我说的是他妈的野鸡！”

在他的咆哮声中，奥利维亚的脑海里海啸般翻腾着，胃里仿佛有一根古怪的金属刺在搅动。当时她并不明白那就是恐惧。这是她首次体验恐惧。

“野鸡是什么？”

“你妈。你那风流放荡的妈！她就是野鸡！”他抡起胳膊，扫向梳妆台。把八音盒以及其他七七八八的宝贝玩意儿，全都扫到了地上。

奥利维亚蜷缩在床铺里，哭了起来。

他吼叫着说对不起，闭嘴，不许哭！他会给她买一个新的八音盒。当他弯下腰来要抱她时，他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味儿。就像大人聚会后，罗莎还未来得及打扫的房间的味道。

妈妈冲了进来，披头散发，睡衣在月光下发出惨淡的光亮。

“萨姆，上帝呀，你在干什么？乖啊，莉薇，不哭不哭，乖啊，是爸爸不好。”

当他看见两颗布满金发的头依偎在一起，怨愤几乎让他窒息。双拳握得生疼。这是要把母女俩打扁呀。盛怒中，他意识到这一点，不由得吃了一惊。他回过神来说：“对不起了。”

他凑上前来，想要再次道歉。妻子的头抢先挡了过来。黑暗中，她的眼神咄咄逼人，充满仇恨。“离她远点儿。”恶狠狠的威胁语调吓得奥利维亚大哭起来。

“凭什么要我离女儿远点，朱莉！不要那样跟我说话！我讨厌！我讨厌！”

“你又吸毒了。只要你抽那东西，我就不准你碰我女儿。”

接着奥利维亚听到的是暴风雨般的争吵声，更多的东西碎裂声，母亲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她不堪忍受这种歇斯底里的咆哮，悄无声息地爬下床，躲进自己的壁橱里。堆积如山的毛绒玩具瞬间掩埋了她。

后来她得知母亲设法将父亲锁在门外，用她的米老鼠手机报了警。可她所记得的是妈妈当晚也爬进了壁橱，紧紧地搂着她，向她保证一切都会好的。

爸爸就是在那以后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