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那一晚可谓是噩梦之夜，三个车库的学生车主们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车子被人恶意划伤了车身，细细一数，每辆车子基本都有五六道明显的划痕，其造型多是大漠孤烟直，也有长河落日圆，还不乏大叉和抽象的王八。

而且搞破坏的人极其专业，想来是用了金属锐器，所以那么多台车都没有响过警报器。选的时间也恰到好处，正是周四，本地学生大都逃课回家去了。及至月黑风高，人迹罕至，一鼓作气，连下三库。

学校因为实行机动车进校门时要用驾照换准入证的制度，偷汽车是不可能的，所以当初修车库时忽视了安保工作，说好了一个车库配一个保安，其实从未到位。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措手不及。车主们看着爱车身上这些忽如其来的文身当然不干，纷纷要找后勤部和武保处算账。孰料学校这个时候倒是推三阻四，只说严查凶手，闭口不谈责任赔偿的事。总之一时间，曾经处在关系蜜月期的车主协会跟学校后勤部变成了对立双方，并且极有可能对簿公堂，举校上下无数人都幸灾乐祸地伸长了脖子等着看好戏。至于车主协会内部，更是热闹非凡，有人嚷着叫律师，有人嚷着叫电视台，还有人显然继承了当年父母动迁房子时的悍烈遗风，嚷着要去校长办公室吵架。

和这些聒噪的叫声相反，程让还是那么淡定从容。

他那天晚上很走运，碰巧和父亲去参加一个应酬饭局，因为程父席间喝了不少酒，所以是程让开车把他送回家的，索性就在家中过了夜。原本最让程让厌恶的饭局无形中帮他躲过了一劫，成为车主协会中那极少数的几个幸运儿之一，被其他人眼红不已。

尽管如此，程让作为老资格会员，又一直是会长武元的智囊和公关顾问，这个时候还是匹夫有责的。况且这次的事故用意明显，就是针对有车族。程让能躲第一次，难说能躲第二次、第三次。而且他看得很清楚，学校其实也在避重就轻：严查凶手，说是不抓不足以平民愤，其实很难抓到；再说抓住那个文身大师又能如何？学校里抵制有车族或者只是纯粹眼红的学生浩浩矣，下次保不准又冒出来另一个——眼下的当务之急，倒是让学校加紧车库的安全监控，不但要有人值班，还必须加装摄像头。

按理应该全权代表车主协会利益的会长武元今年大三，无奈出身机械自动化学院，是个技术派，在和善于扯皮的学校官方机构打交道方面毫不在行，听了军师程让的话还是信心不足。现在车主协会上上下下都群情激奋，不谈赔偿却谈保安，他们能听？

程让说：“当然不是。学校肯定不会同意全部赔偿，但赔偿还是要喊的，得闹一闹，让学校重视。等我们不喊赔偿，假装降低要求说要加强安保，多装几个摄像头，学校估计会答应的——而且这么一来，校方派来的谈判代表在领导那里也有了台阶和功绩，以后还不是有事好商量了？”

武元被他这么一点化，如醍醐灌顶，夸赞程让狡猾狡猾地。

要闹，自然就要闹得明目张胆一点，于是就有了那年的汽车示威大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