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下搔搔鬓角的头发。

“唉，现在的《公论春秋》跟我做主编那会儿不一样了，已经不报道渎职贪污这类丑闻啦。”

“这不是单纯的渎职呀，这不是某个小报记者根据传言胡编出来的。这是当事人之一的现职警察写的，而且还不是匿名，他说用真名发表也可以。事先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吗？”

“倒不如说是恐惧，内部告发是一把双刃剑，现职警察发表这种东西，真是精神不正常呀。辞职以后的话,当然……”

“正因为是现职，才有说服力呀。写这个文稿的人已经做好了丢掉警视职位的心理准备——确实精神不太正常。”

“宫寺可不想跟那个家伙一起死。大概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文稿中所说的内容吧？”

大杉靠在椅背上。

“没有。”

“以前的那些照片呢？”

他说的照片是事件发生时，以日下提供的信息为发端，最后落入仓木尚武之手的那张秘密照片。

“那个也没有，被上边的人没收以后，就再也没见过。”

“真是可喜可贺。既然打算写揭露内幕的手稿，就应该藏着一两张照片，这是常识吧。什么证据都没有，这个刊登出来根本不可信呀！”

“这是本人写的，还有什么东西比这个更有说服力吗？”

“如果人家说这是头脑出问题的警察妄想出来的，那不是一切都完了吗？写这个的人被免职，宫寺被从主编的位置上拉下来，去当板桥仓库的报关员。”

“但是那上面写的都是真的，我也可以给你写个东西证明。”

“那些东西都是扯淡，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不过又多添了一个患妄想症的警察罢了。”

大杉把手中已经变短了的香烟扔掉。

“难道就没有有点儿血性的主编吗？其他的出版社也行，你给我介绍一下。”

日下摇摇头。

“都一样的，你无论拿到哪儿都不可能，至少大的主流出版社都是这样。或者你可以找找新左翼的那些小型杂志社。”

“我如果有那个打算的话，一开始就不会拿给你了。”

日下拿起皮包，把已经弄皱的稿子拿出来。

“没帮上你的忙，真是很抱歉。Saturday不能登这个东西，还是暂时把这个还给你吧。”

大杉一把把它拿过来，卷成圆筒，塞进了大衣口袋里，然后叹了一口气说：

“别放在心上。我想无论谁读了这个稿子，都会吓得发抖的。”

日下没有回答，只留下一句“再见”，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地从树丛中穿过，越走越远。

直到看不见日下的影子，大杉才从口袋里掏出手稿，凑到眼前，仔细地检查。

虽然只是一点点儿，但他还是发现钉书钉的小孔位置和原来的有了些偏离。

5

美希的肩膀无力地垂了下来，看着放在桌上的原稿。

“还是不行呀？”

遗憾和如释重负两种心情混杂在一起，美希的身体有些发抖。

大杉良太感觉很不舒服，调整了一下坐姿，弹掉手里的烟灰。

“不管怎么说内容太严重了，而且写这个的人还是现职警察，这就如同接到了一个已经点了火的炸弹一样，考虑到事情的后果，谁也不想跟它扯上关系，至少正经的出版社是不行的。”

美希用心地倾听着。唱片里流淌出钢琴的美妙声音，感觉好像是宾馆酒吧里传出的伴奏曲。这个音乐听上去和现在的话题极不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