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吗？”

“不，我愿意做任何补偿，真是万分抱歉！”

千木良抓着这件事不放，絮絮叨叨地说着挖苦的话。宗田好像很惶恐，头都要贴到桌子上了，只顾一个劲儿地道歉。这次倒是给千木良提供了一个向新人古江展示威仪的绝好机会，他这个人极其喜欢这么做。

千木良是这家医院的主任护士长，同时兼任旭兴产的专务。旭兴产是棱德会医院的子公司，医院里使用的食品、日用品、衣料、杂物等，都是从这里买的。这个公司靠从同业者那里低价买入然后高价卖给医院的方法，赚取其中的差额。

旭兴产的社长由棱德会医院的院长梶村文雄兼任。梶村本来是旭兴产的社长，一年前医院发生大规模杀人事件，以此为契机，他开始兼任棱德会的院长，把以前的小山富男院长降为了副院长。如果是一般来说的话，小山早就被赶出医院了，但由于他的医术还不错，所以就被留了下来。

宗田刚刚拿出的那份账单也不是发给棱德会医院，而是旭兴产的，不过食品都是直接送到医院的，也就是说旭兴产是一个皮包公司。这是受医疗法限制的医疗法人棱德会医院钻了法律的空子，为获得更多的利益想出的一个巧妙招数。

瞅准一个恰当的时机，宗田提心吊胆地说：“话说回来，我前几天跟您提到过的事情怎么样了？”

千木良没有回答，拿出支烟。宗田马上从桌上拿起打火机，点着了火儿。

千木良没有回答那个问题，转而对正在擦桌子的古江说：“你过来一下，我给你介绍介绍。”

古江拿着抹布马上做了个立正的姿势。因为左脚的残疾，上身有些摇晃。

他用紧张的声音说：“刚刚已经跟宗田先生问过好了。”

“啊，是吗？”

千木良大方地点点头，转向宗田的方向。

“这个人是刚刚雇的负责杂事的人，叫古江。头脑还算聪明，所以在给我帮忙，以后还请多多照顾。”

“哪里哪里，还请您多关照。”

两个人又重新互相问候，千木良看着两人寒暄过后，对古江说：“你去下病房，给我准备一下电棍，我要好好治治平山这位老爷爷。竟敢在我的拖鞋上小便！”

古江刚一走，千木良就从桌子上把脚缩了回来，低声说：“你上次说的金井的事，前天护士筱崎用铁管子揍过他，没想到他太不禁打，就那么死了，所以应该再不会给你找麻烦了。”

宗田愕然。

“不会吧，就那么把那个淳朴的男人杀死，是不是有点儿过分？”

千木良踢了下桌子。

“注意下你自己的话。不是杀了他，是他死了。我还少挣了三十万日元呢，想起来就生气，我狠狠地打了筱崎一顿。真是太倒霉了，从院长那拿到死亡证明后，我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已经开了死亡证明了？”

“理所当然的嘛。是病死，病死！心脏功能不全。难道你觉得能写殴打致死吗？”

宗田咽了口唾沫，身体颤抖起来。这伙人做事还真是不能用常理来考虑，如果外面的人知道了这家医院的真实情况，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

不管怎样，金井的死从两个意义上来说对他都是打击。真不敢相信那个无辜的喝醉了酒的男人就那么被护士打死了，而且像金井那样完全无依无靠的人并不是很多。无论是生是死，结果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但是这些却不能说出口。这些畜生！

千木良以一种谄媚的声音说：“你也不要那么失望嘛！我再到福利事务所或者附近的工棚转一转，能找到不少无亲无故的家伙，会再送来的。就这么约定了。”

宗田叹了口气，站起来。

千木良肆无忌惮地在空中吐了个烟圈儿。

“即使如此，我对你还真是很好奇。你带走那么多无亲无故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用呢？”

宗田握紧了拳头。

“赎罪呀，请您别问了，我们以前约好了的。”

千木良把双手背在脑后。

“明白，明白。只要给我钱，我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既可以让你带来的人永远离开人世，还可以把空下来的床安排给新来的病人，同时还了了你的心愿。这真是一石三鸟，不，应该是一石四鸟。真是慈善事业呀……”

出了医院，宗田做了个深呼吸，仔细想想真是令人生厌的工作。如果能抛开一切，逃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但是一想到还在北边的母亲和妹妹，就不得不打消这个主意了。

坐上驾驶座，开动汽车。棱德会医院在稻城市的坂浜，在这里如果没有车的话，非常不方便。虽然有京王相模原线经过，但在坂浜这里连一个车站都没有。

出了鹤川街道，突然想起有个电话要打。宗田看到杂货店门口放着部红色公用电话，于是停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