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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田吉国转过头。

从杂木林中间穿过的小路上，既没有车也没有人影。只能看到对面耸立的不知哪个工厂的大烟筒里，冒着橙黄色的烟。

总觉得被人跟踪似的，不只是今天，从两个月以前就一直有这种感觉。

突然，眼前浮现出李春元的脸，出现那种感觉时好像正是和他认识的前后吧。

宗田在品川区大崎经营着一家粮食店，另外还开了家朝鲜烤肉店。李春元第一次在烤肉店出现是一月刚刚拿掉松枝以后不久，李亲切地跟偶尔去店里的宗田搭话，说些“用的肉不错”之类的闲话。他每周都会在店里出现一两次，每次来的时候总是要两份上等牛肉和朝鲜盖饭。

不久后的一个夜里，宗田关门后，到附近一个平时常去的小酒吧喝酒，李春元也进来了。等到他发现时，不知什么时候李已经坐在了同一张桌子旁，并且告诉他，自己在韩国的一个商社工作，最近作为驻员来到日本。他的话毫无漏洞，也很健谈，但这些反而引起了宗田的不安。见到待人接物如此周到的同胞，他总是本能地提起防备之心。他觉得也许李春元是KCIA的人呢。

宗田把关于李春元的事情从自己的头脑里剔除出去，锁上了车门。抬头看看天空，做了个深呼吸。沙石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好像是心理作用吧，至少现在是没有人跟踪的。

他重新振作精神，钻进了棱德会医院的大门。他穿过常青树围着的小道，向右看了看中央病房，然后转到了它的后面。那有个入口，通向一幢为医院提供饮食、洗涤等服务的楼。玻璃门的侧面有一块写着“旭兴产”的小招牌。

向里面一看，发现有个身穿蓝色连体工作服的男人正在打扫地板。他的身体好像有些残疾，一只左脚在地上拖拉着，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从鬓角到下巴都长着络腮胡子。

“千木良先生在吗？”

听到声音后，男人直起腰看看宗田。

“他刚刚去了病房，估计马上就会回来。”

是很熨帖的声音。这个人身材修长，稍有些胖，大概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以前一直没见过，估计是新来的吧。有传言说这家医院——当然不是出于什么人道考虑，只是为了节省些员工工资——经常雇用一些身体有残疾的人。

“我是宗田，我在这等一下可以吗？”

男人用手推了推眼镜。

“是宗田食品的宗田社长？”

听到“是”的回答之后，男人满脸堆笑，忙点头行礼说：“我是刚刚才到这儿来的古江五郎，经常听千木良主任说起您，请多多关照。”

“哪里哪里，还要请您多多关照。您是负责提供饭菜还是洗衣服？”

“不，那些都已经有人负责了，我是做看护助手。因为身体有些残疾，找不到工作，我很伤脑筋啊，不过终于这里肯雇我……”

一边闲聊着，男人一边给宗田倒上了茶。

刚喝一口，门就开了，千木良走了进来。宗田马上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千木良不到四十岁，身材高大，嘴的旁边刻着几道深深的皱纹，尖下巴，颧骨很高，浓眉下面的眼睛放着冷冷的光，令人不寒而栗。宗田和千木良对视时，从来没有超过三秒。

宗田低下头取出一个信封。

“我把上个月的账单拿来了。”

千木良接过信封，抽出账单扔在桌上，把信封装进了罩衣口袋里。跟往常一样，那里面除了账单外，还有五张一万日元的纸币。千木良眉头都没动一下。

古江给千木良倒了杯茶。

千木良坐在沙发上，脱了鞋，把脚放在桌子上，一双脚像大象似的庞大。

“前几天的鱼糕……有点儿怪味呀。我们试着给病人吃了，有好几个人都弄坏了肚子。你是要让我们吃变质了的东西吗？你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宗田绷直了身体，从千木良的口气就知道他今天心情不顺。

那个鱼糕是从一流的食品公司购买的高级货，不可能腐烂。但是如果千木良不高兴的话，说这个无异于火上浇油。

“对不起，我们一向都很小心。那从下个月开始订货单里不要那个鱼糕了，这次还请您多多原谅。”